苏欢从苏崇岳手里讨回的那十几家铺面陆续重张开业,门庭若市的景象很快就成了帝京热议的话题。
她行事并未刻意遮掩,但凡稍作打探便能知晓,这些产业经她接手后竟纷纷扭亏为盈。
虽说外人瞧不见具体账目,但瞧着每日座无虚席的盛况,任谁都能猜到苏家如今的进项定是颇为惊人。
一时间,羡慕者有之,眼红的人更是不少。
苏黛霜听闻这消息时,反复向丫鬟确认了好几遍。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碧儿撇了撇嘴,眼底满是不服气:“自然是真的!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招来了这么多客人!茶庄布庄胭脂铺也就罢了,最叫人咋舌的是那家流霞酒肆!听说里头最普通的一壶菊花饮,竟要卖几十两银子,简直是漫天要价!”
苏黛霜攥紧了手里的绢子,指节都泛了白,心头的郁愤几乎要溢出来。
当初苏欢把那些铺子要回去时,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只当是接了一堆赔钱货,想着苏欢就算开张也是日日光亏,迟早得把铺面地皮都变卖了。
可谁能料到,不过短短时日,那些铺子竟摇身一变成了下金蛋的母鸡!
再瞧瞧自己如今住的简陋院落,身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仅存的那点金银细软也在坐吃山空,眼看就要维持不下去了……
这般对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向来狡猾,一肚子心眼,谁知道这次又耍了什么歪招!”
偏偏这时候,苏欢还躲去了城外的古灵寺,帝京里那些想找她麻烦的人都无处下手。
正说着,外头有丫鬟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惊喜:“大小姐!楚公子来了!”
自打搬到这简陋小院,苏黛霜一直盼着楚萧能来,却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底下的丫鬟小厮私下议论,都透着几分不安———毕竟如今一家人的生计全仰仗楚萧,他若再不来,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故而听闻楚萧到访,满院子的下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苏黛霜心头猛地一跳,暗暗咬了咬唇,琢磨着该用什么姿态见他。
是该恭敬殷勤、满脸感激,还是……
可她在楚萧面前一向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如今要她做小伏低,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楚萧终究是帮了她大忙的,又不好太过冷淡……
“霜儿!”
思忖间,楚萧已迈步进来。
苏黛霜迅速敛去心绪,起身相迎,刚走了一步又顿在原地,眼眶瞬间泛红,脸上满是歉疚,似是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楚萧走近,见她这副模样,心中顿时一软,连日来为她奔波的疲惫也仿佛消散了些。他放柔了声音:“可是怪我来晚了?”
苏黛霜摇摇头,眼泪却簌簌落了下来,一开口便带着哭腔:“是霜儿拖累了萧哥哥,救命之恩,霜儿无以为报……”说着便要屈膝下跪。
楚萧哪里舍得让她跪,连忙伸手扶住。
苏黛霜低头垂泪,顺势半靠进他怀里。
丫鬟小厮们相视一眼,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温香软玉在怀,楚萧心神微动,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低声安抚:“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我帮你是心甘情愿的,只恨我能力有限,这段时日脱不开身,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他虽未明说,但苏黛霜也能猜到,定是楚昊又教训了他。
楚昊始终不肯出面帮忙,甚至多次阻拦楚萧相助,态度已然十分明显。
在苏崇岳被抄家流放的境况下,楚萧能做到这地步,已是极为不易。
苏黛霜抬眸望着他,眼神楚楚可怜:“我这点苦算什么,想想爹爹要去瘴江的苦楚,根本不值一提。只是……”
“砰———”
突然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传来,楚萧循声望去,便听见女人嘶哑的哭声,可哭了几声又咯咯笑起来,温声细语的,像是在与人说话,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楚萧迟疑片刻,问道:“那是……令堂?”
来之前他就听说何氏自苏靖死后,精神便有些恍惚,如今看来,竟是比传闻中更严重。
苏黛霜只觉得难堪至极,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巴掌。
从前在楚萧眼中,她是娴雅端庄的苏家大小姐,可如今……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是。我娘亲先前伤了头,又遭逢弟弟的事,便成了这般模样……”
事到如今,否认已是无用,倒不如坦诚些,或许还能博些同情。
果然,楚萧听完,看向她的目光更添了几分怜惜:“近来变故太多,倒是苦了你了。”
他替苏黛霜擦去眼泪,又道:“我知道你一直记挂着你弟的事,特意让人去打听了,聚财巷那帮人确实把他送去了荒冢滩。原本我想派人拦下,可如今这情形,还是低调些好。何况那帮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真闹起来怕是不好收场,你说呢?”
他哪里是懒得管苏靖的事,先前拿出那六千两,不过是为了救下苏黛霜罢了。如今那帮人把苏靖送去荒冢滩,倒省了他不少麻烦。只是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对苏黛霜说的。
苏黛霜也明白,楚萧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仁至义尽,只得默默点头,低声啜泣:“我明白。只是……我没想到堂妹竟能做得这么绝。虽说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可我爹当真没有害她父兄啊!先前我去求她,她竟连面都不肯见……”
楚萧对这些事也略有耳闻,是以并未觉得意外。甚至,他还想到了另一桩事:“你那位堂妹,倒是有些本事。”
苏黛霜闻言一怔,愕然抬眸看向他。
楚萧接着道:“听说那流霞酒肆便是她一手操办的?我好几个朋友都提起过,说里头布置得别有新意,生意火爆得很,他们想去订座都没订上呢!”
苏黛霜眼皮猛地一跳,只觉得心口像是被针扎了般,又疼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