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怨愤的嗓音撕裂了长街的熙攘,霎时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苏二小姐!\"
\"这是闹的哪一出?\"
片刻沉寂后,有人从人堆里认出了她。
\"那不是苏大小姐吗?她在这儿撒什么泼?
方才听她喊娘呢……对了!我听闻她娘亲何氏昨夜三更天悬梁自尽了!\"
\"当真?!那她不赶紧操持后事,跑这儿来做什么?\"
\"您瞧那辆苏家马车了吗?车里坐着的,可是苏二小姐!\"
围观者窃窃私语,望着眼前阵仗渐渐起了疑心。
\"难不成……何氏的死,跟苏二小姐脱不了干系?\"
谁都晓得这两家早前撕破脸皮,闹得满城风雨,却万没料到如今竟闹出了人命官司!
苏欢对周遭各色目光视若无睹,瞥见苏黛霜的瞬间便知来者不善。
早前听闻何氏自缢时心头的惶惑,此刻终于有了着落———何氏之死必有蹊跷,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她眉峰微蹙,沉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黛霜眼中燃着怨火,死死瞪着她:\"若不是你欺人太甚,我娘怎会不堪受辱,寻了短见!\"
她猛地抬手指向苏欢,尖声嘶吼,\"你逼得我们家破人亡还不够,非要赶尽杀绝才甘心吗!\"
话音未落,滚烫的泪珠子便扑簌簌砸落,那副凄楚模样倒叫人瞧着心软。
当即有人想起旧事,压低声音道:\"半个月前,何氏确实在流霞酒肆门口被苏二小姐当众斥责过。那时苏二小姐刚回帝京,何氏堵在酒肆门前撒泼,最后是被楚公子的随从架走的———\"
有人听不下去,忍不住插嘴:\"明明是何氏先去人家酒肆闹事,怎么成了故意羞辱?再说拖走她的是楚公子的人,跟苏二小姐有什么相干?\"
先前说话的人噎了一下,强辩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咱们外人哪分得清?可眼下何氏没了是真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苏欢眸光微冷:\"婶婶离世的消息我也是刚听说,正打算登门问清缘由,你却在此拦路指控?我倒想问问,这与我何干?\"
苏黛霜气极反笑:\"你还有脸问?你明知我娘亲受了刺激精神恍惚,还当街言语相激,不就是想把她逼上绝路吗!\"
苏崇岳流放,苏靖横死,如今只剩何氏与她相依为命,这般惨境任谁也难以承受。
不少人看向苏黛霜的目光已染上同情,再看苏欢时,眼中便多了几分厌弃———到底是同宗血亲,何苦把人逼到这般境地!
苏欢神色未动。
苏黛霜敢当街泼脏水,定是做了万全准备。
果不其然,下一刻苏黛霜便从袖中掏出一方染血的素帕。
“这是我娘亲临死前写的血书!字字句句都写着是你苏欢逼死了她!\"
她高举血书,泪涕横流,凄厉喊道:\"苏欢!你做下的事,焉能不认?\"
血书一出,满街哗然!
何氏竟留下这等指控,只怕苏欢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欢自然明白其中要害,却只定定望着苏黛霜,一字一顿问道:\"这血书当真是婶婶亲笔所写?\"
那双眼眸幽冷如潭,苏黛霜只觉心头猛地一悸,捏着血书的手指微微发颤,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自然是真的!\"
她咬牙硬撑,\"我娘以命相证,岂能有假!\"
这话本就站不住脚,血书不过寥寥数笔,根本辨不出字迹,说是谁写的都能圆。
可苏黛霜当街控诉,又牵扯她娘性命,谁会疑心她拿亲娘的死做戏?何况何氏与苏欢本就积怨已深!
苏黛霜似是悲恸过度,身子晃了晃,身旁的碧儿连忙扶住她,哭喊道:\"小姐节哀!唯有您能为夫人申冤了!\"那情真意切的模样,倒像足了忠仆。
她半倚在碧儿肩头,脸色惨白如纸,凄声哭喊:\"苏欢!你欺辱我就算了,怎能害死我娘啊!\"这话一出,竟坐实了苏欢杀人的罪名。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长街被堵得水泄不通。
那辆马车如同困在无形的牢笼里,进退两难。
就在苏黛霜眼看要哭晕过去时,人堆里忽然有人高喊:\"杀人偿命——!\"
······
太学门外,苏景逸正与张书澜道别。
\"书澜兄先回吧,我在这儿等景熙。\"
张书澜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不妨事!反正我回去也是被盯着做功课,不如陪你等等。\"
他回去听着爹娘唠叨,哪有跟苏家兄弟待在一处自在,只要说拿请教学问做由头,爹娘都能乐上半天。
苏景逸也不勉强,颔首应下。
张书澜忍不住回头张望,好奇道:\"苏景熙到底找司成大人问什么学问,耽搁这么久?\"
苏景逸淡笑:\"他向来想法奇特。\"
也是,那人脑子里总装着些古灵精怪的念头。
张书澜又想起秋猎的事,兴致勃勃道:\"我听我爹说,此次秋猎阵仗极大!你们能去参加,可是———\"
\"景逸兄!\"
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话头,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方才先行离开的同窗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景逸兄!不好了!\"
苏景逸心头一沉:\"怎么了?\"
那同窗撑着膝盖,喘着粗气:\"你、你快些去看!你姐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