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鞒知道自己在魏刈跟前讨不了好,忍了又忍,到底把到嘴边的话囫囵咽了回去。
他拿指头点了点魏刈,警告味快漫出来了,旋即转身就走。
魏刈刚断完案回帝京,正是父皇器重的时候,他这时候找魏刈麻烦,纯属自讨苦吃。
李总管瞧着这尴尬场面,低声打圆场:“世子您别同琪王殿下置气,他近日刚解了禁足,在陛下面前没少挨斥。”
魏刈自然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同魏鞒掰扯,回头瞥了一眼,想起方才那封没被景帝拆的信,眸色暗了暗。
魏鞒解禁出宫,腰杆都比进来时挺得更直,气势汹汹的。虽说这几日丢尽脸面,可母妃说得对,景帝对他到底有父子情分。
果然,琪王府上下很快得了信,阖府都欢天喜地的。
谁知魏鞒回府,又得了个更叫人畅快的消息。
“你说真的?”
魏鞒刚要更衣,听下属禀报,连手都顾不上洗,急声追问:“苏崇岳真咽气了?!”
下属单膝跪地:“回殿下,千真万确!他死在离瘴江最近的郊外三里地。本来撑到驿站歇脚,不出几日便能到瘴江,谁知当夜突降大雪,众人饥寒交迫,苏崇岳没熬住,栽倒在雪窝子里了。”
魏鞒眯着眼:“确定他彻底咽气了?”
下属一脸笃定:“陆大人下的手。”
如此,苏崇岳必是死透了!
魏鞒长舒口气:“好!好得很!”
他兴奋地踱了几步,忽又问:“对了,这事没露馅吧?”
“殿下放心,流放的犯人死在半道,再寻常不过。他能撑这么久,已是意外。陆大人手段您清楚,断不会出错,想来是特意挑了大雪天动手。”
千里之外荒无人烟,便是死个人,大雪也能把痕迹埋个干净。
魏鞒抱臂思忖良久:“把这事压着,过阵子再提。”
“殿下宽心,他不过是个流放的罪囚,瘴江的消息递回帝京,层层关卡耽搁,耗时不短。何况他触怒天颜,没人敢不长眼往陛下跟前捅这事儿。”
这些官员不管品级高低,最是通晓人情世故。
像苏崇岳这样的,经年累月没人会提,真要哪天景帝想起问起,人恐怕早死得骨头都烂了。
魏鞒这下才算彻底放下心———苏崇岳知道太多腌臜事,如今死了,他总算能睡个囫囵觉。
他略一思索,吩咐:“让那边的人多照应着陆凛,告诉他,先在那边安耽着,等阵子,本殿自会接他回帝京。”
“是!”
····
冷翼办事利落,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事情摸得门儿清,随即就急匆匆去回禀魏刈:“……事情便是如此。如今关于何氏之死有两种说法,可大多数人都觉着和苏二小姐脱不了干系。”
冷翼说着,偷眼觑了觑自家主子的神色———他听了都气得牙根痒,何况主子?
这般明目张胆的构陷,但凡长点脑子都知道有问题,可大多数人没那分辨力,不过是随波逐流,轻信谣言。
“大理寺带走了何氏的尸首,还把她贴身伺候的丫鬟拘了去审问,可估计……翻不出什么水花。”冷翼顿了顿,又道,“人是半夜没的,连唯一有嫌疑的那壶茶也被倒了洗净,半点痕迹没留。只凭着何氏尸身上那点挣扎的痕迹,断断没法断定是谁下的手。这事儿几乎成了死局。”
魏刈听完沉思片刻,忽问:“她这几日怎样?”
冷翼神色有些纠结:“苏二小姐一直闷在府里,没出过门。”
任谁被卷进这么档糟心事,只怕都要烦死,可总这么耗着也不是事,她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吧?这事一日不澄清,她往后的日子怕都不好过。
“也就钦敏郡主前两日去了苏府,在那儿待了许久,夜里才走。听说出来时,身上还带着酒气。”
魏刈眼帘微掀:“哦?”
冷翼暗叫不妙,可主子吩咐他把近日的事儿都摸清楚,他哪敢偷懒?自然是半字不敢瞒,一五一十都说了:“那个……兴许钦敏郡主也为苏二小姐叫屈。话说回来,这时候她还敢光明正大进出苏府,也算不惧流言,给苏二小姐撑场面呢!”
魏刈面无波澜:“她自己身上的流言还少?谁能牵连得了她?”
冷翼:“……”咳,主子这话倒也没错?那位本就是混世魔王,有她在,那些人倒也会收敛些。
忽听得外头冷傲的声音:“主子,有客登门。”
冷翼一怔,回头道:“谁会这时候上门?”
他们白日回帝京,城里众人都瞧见了,谁不知道主子回了?可这时候辰,哪有人登门?就算要拜访主子,起码也得等明日递了帖子吧?
冷翼忙道:“哎,冷傲,主子才刚回,你先让他们回吧,明日再说———”
冷傲一顿,却没退下:“主子,来的是苏府的人。说是……给您送礼的。”
魏刈眉心微动,终于抬眸看去;冷翼也呆了———苏府?能让冷傲这般客气的,除了苏府,还能有谁?
思量间,魏刈已开口:“让他们进来。”
“是。”
不多时,冷傲便领了五个手脚伶俐的小厮进来。
五人怀里,都抱着黑釉酒坛,瞧着便知分量不轻。
“小的们见过世子爷!”
五人恭恭敬敬行礼,中间那人上前一步,恭声道,“听闻世子爷归京,二小姐特意吩咐小的们来送酒。这五坛是流霞酒肆最畅销的五种酒,二小姐说,感念世子爷先前恩情,只是近日琐事缠身,不便亲自前来,特备薄礼,让小的们送来,权当为世子爷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