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阮僵在门口。
曾经精神矍铄的爷爷,如今躺在病床上,瘦得脱了形。
盛爷爷气若游丝,浑浊的眼珠望着门口的盛阮却很亮。
“他们没骗我,没把你送去寄宿学校……”老人意识混沌,枯瘦的手指不受神经控制颤抖着。
“昨天你还在练转圈圈,摔了一跤,来让爷爷看看,摔的严不严重……”
盛阮慢慢走到床边,声音发涩:“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老人目光恍惚,“是啊……阮阮长这么大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忽然,老人注意到她打着石膏的手腕,心疼地问:“阮阮的手怎么了?”
盛阮蹲下来,轻轻握上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没事,只是不小心心扭了一下。”
“脸也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有好好吃的。”盛阮轻声说。
老人眼底满是心疼,“你从小就喜欢挑食……”
盛阮急忙抬头,打断了爷爷的话。
“好好好,爷爷不说……”老人转了下头,看到站在一旁的宴祁御,“诶?这是谁?”
盛阮下意识就回答:“我朋友。”
“阮阮没有朋友。”老人缓缓摇头。
忽然,盛爷爷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亮,“阮阮答应过爷爷,有喜欢的人会带到爷爷跟前来给爷爷看。”
盛爷爷看向宴祁御。
盛阮的耳朵瞬间红了,“不,不是……他是我……哥。”
老人笑了笑,“爷爷都懂。”
这下盛阮的脸也红了。
盛爷爷打量着宴祁御,“小伙子,你过来些,让我看看。”
宴祁御走到病床边,在盛阮的身边蹲下来。
“嗯……长得不错,配得上阮阮……”
“爷爷您说什么呢。”
盛爷爷只是对盛阮笑了笑,又看向宴祁御,对他说:“阮阮小时候身子弱,总生病,又爱挑食,我就变着花样哄她吃饭……阮阮最喜欢吃的,小时候吃太多牙疼,从那她就不怎么吃了……”
“她脾气倔,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随我……她不是不懂,就是不承认,你别真和她置气。”
老人大喘了口气。
盛阮正要站起来想去叫医生,盛爷爷却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她闹别扭是想让你哄她,你就哄哄她,她就不气了……”
说着说着,老人挣扎着从枕头下摸出个褪色的首饰盒,取出一枚泛着温润光泽的玉戒指,“这是我母亲传下来给她儿媳妇的,可惜我的儿媳妇没了,阮阮是我孙女,这戒指只能给你这个孙女婿了。”
盛爷爷说完这一段话,又重重地喘了好几口气。
“这太贵重了。”宴祁御没有接。
老人咳嗽了两声,又沉沉地喘了口粗气,“爷爷没几天了……拿着……我才放心……以后没人护着阮阮了……“
盛阮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爷爷……”
宴祁御半垂着眸子,伸手接过了戒指。
见他收下,老人的头才扎扎实实靠在枕头上松了口气。
“好孩子,走吧……别累着自己……”盛爷爷动了动手指,缓缓闭上眼睛。
盛阮脸色一白,连忙起身。
宴祁御扶住踉跄的盛阮,“爷爷只是睡着了,你看监护仪上的心跳。”
盛阮怔了一下,回过头,看到监护仪显示的心率,眼泪再也忍不住。
盛夫人来到医院,只看到一个相似盛阮的面庞的人被一个男人揽着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宴祁御掀起眼皮,目光如寒刃般落到盛夫人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淬了冰,冷冽锐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盛夫人心头猛地一颤,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快,皱起眉,快步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人意识到她来了,缓缓睁开眼。
盛夫人对上病床上老头那双浑浊的目光,喊了声:“爸。”
老人用鼻子缓缓呼出一口气,“好好对阮阮……”
盛夫人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抹不掩的厌恶。
老人眼中露出失望,缓缓闭上眼,没再说一句话。
*
出了医院,盛阮沉默了一路,眼睛被憋得通红。
到火车站后,盛阮看着宴祁御站在那,望着自己,鼻头一酸,转身跑着扑进他怀里。
宴祁御将盛阮稳稳接住,双臂紧紧把人搂住。
少女的头顶被什么碰过,痒痒的。
盛阮抬头,鼻尖擦过低着头的宴祁御的嘴唇上。
女孩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连忙缩回搂在宴祁御腰上的手,后退了一步,别开头强装镇定地问:“你还要回去吗?”
盛阮怕他理解不好,又添了句:“国外……”
青年嗯了一声。
盛阮微微垂下头,抿了抿唇,“那……这个寒假你还会回来吗?”
宴祁御微微俯下身,轻声在盛阮耳边说了什么。
可盛阮没听清。
她现在全身的感官,都在刚刚才,宴祁御说话时,嘴唇不小心擦过她的耳朵的触感……
盛阮大脑一片空白,连怎么上的火车都不知道。
火车发动后,她抬手摸了摸耳朵,还烫的不行。
*
下午,宴祁御回到了宴家老宅。
宅院灯火通明,从落地窗能看到里面有多热闹。
身穿旗袍的美妇人看到宴祁御,赶紧放下手中的茶走过来,“宝贝~你终于回来了~转个圈让妈妈好好看看。”
宴夫人拉着宴祁御的胳膊展开,转圈。
宴祁御沉默着配合,然后喊了声:“妈。”
宴夫人知道这个儿子不开心的前兆,她立马松开手,挑眉暗示道:“去跟你爸打个招呼,他出差回来给你特意带了礼物。”
宴祁御应了一声,上楼,推开书房门,看见父亲正在摆弄着画。
看那手笔……
宴父听到脚步声,立刻转身:“回来了?高了,瘦了,也帅了,不过比你爹我还差了点。”
宴祁御神色未变。
宴父咳嗽了声缓解刚噶,指着桌上的画说:“这是我和你妈出去旅游顺便给你画了幅画,你看看,喜不喜欢?”
宴祁御:“嗯。”
“我让汪叔找个东西装起来,你走的时候好带上。”
收好画,宴父换好了正装,不苟言笑的模样和刚才仿佛判若两人,“走吧,出去见见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