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在环的光破开生死原的霭气时,昼夜海的潮汐正卡在晨昏交界的刹那——东侧的昼族海域浮着鎏金般的“昼浪”,浪尖托着燃不尽的“曦火”,每道浪纹都烙着日轮印记;西侧的夜族水域沉着墨玉似的“夜汐”,汐底沉着冻不裂的“玄冰”,每道汐痕都刻着月轮纹路。
海如被天地晨昏之力劈开的琉璃盏,南北纵贯着“昼夜线”:昼族的“启明城”建在浮空的日轮礁上,城墙由熔铸的日晶砌成,窗棂嵌着会随日光流转的“昼明石”,正午时,石面折射的光刃能在浪尖织出金网;夜族的“沉月堡”藏在水下的月轮渊里,堡墙由凝冻的月玉垒就,檐角悬着会随月光盈亏的“夜暗珠”,子夜时,珠内溢出的暗影能在汐底缠成墨纱。两族的界标是块半金半墨的“昼夜碑”——阳面浮雕着昼族的日纹,阴面透雕着夜族的月纹,碑座浸在潮汐交界处,一半被昼浪镀成赤金,一半被夜汐染成玄黑,碑缝里竟生着株“昼夜藤”,藤叶朝昼面的半片永远炽亮,向夜面的半片永远凝暗,却在碑顶开出朵晨昏交辉的花。
吴仙立在昼夜碑前时,恰逢两族的“争潮时”。
昼夜线两侧,昼族的金舟挨着夜族的墨筏:昼勇将淬过曦火的“熔铁水”泼向汐边的夜卫,吼“补好堡墙的冰裂,防昼浪冲”;夜士把浸过玄冰的“凝玉浆”泼向礁前的昼兵,喊“涂在城砖的接缝,阻夜汐蚀”。但没人敢越过碑顶的“晨昏界”——上月有个昼童捡了块飘到东侧的“夜汐晶”,握在手里,竟引得周身日纹褪成灰白,差点被族火灼伤;夜族的幼崽偷游到西侧捞“昼明石”,被昼族的护礁鲸追得慌了神,撞翻了启明城的储火坛,便传起“昼族逐光,夜族恋暗”的话。
“这里的‘抗’,是‘惧’的影。”疑丝的声音混在潮汐起落的声响里,“但你看那座‘断昼桥’。”
吴仙望去,海中央有座半截的拱桥架在日轮礁与月轮渊之间,原是两族合造的“通海桥”,如今朝昼面的桥身被夜汐冻得只剩晶骨,露着的裂痕里还嵌着夜族的玄冰碴;向夜面的桥段被昼浪熔得只剩玉筋,缝隙里卡着昼族的曦火烬。桥边,昼族的老晶匠正对着块“夜锻晶”皱眉——晶是夜族用夜汐炼的,原该耐高热,可他熔了七日,晶总在昼夜线处崩裂,像被无形的冰刃割过;对面的月轮渊旁,夜族的老玉匠正对着块“昼凝玉”叹气——玉是昼族用昼浪凝的,原该抗严寒,可他冻了七月,玉只结出冰纹,像失了光泽的蒙尘镜。
“这是‘拒’的障。”吴仙走到断昼桥前,见夜锻晶的晶纹间凝着层白霜——是晶匠的“慌”:怕越界触怒夜族,熔晶时总往回收力;昼凝玉的玉纹里裹着圈焦痕——是玉匠的“恨”:记着昼族曾用曦火熔穿过夜族的储玉窟,凝玉时总不敢多添夜汐。
他指尖的共在环贴着夜锻晶与昼凝玉转了圈,环光里浮出两段影:一段是晶匠的祖父,曾捧着夜族炼的夜锻晶,铸出“避寒镜”,护住了被夜汐冻伤的夜族幼崽;一段是玉匠的祖母,曾握着昼族凝的昼凝玉,雕出“防热盏”,护住了被曦火灼伤的昼族药童,夜族用玄冰帮昼族缓解了曦火炽烈的旧伤——原来他们的“拒”,早被祖辈的“援”融在一处。
“昼怕的不是夜汐,是你心里的‘偏’;夜防的不是昼浪,是你念里的‘执’。”吴仙对晶匠说,又对玉匠轻语,“你熔的不是晶,是想让族人安宁的念;他凝的不是玉,是想让海里的家添些护的盼,本是一条心。”
晶匠深吸口气,将夜锻晶往昼夜线外推——那白霜竟顺着晶纹的脉络化了,晶身浸入昼浪时生出金纹,稳稳连成片晶墙;玉匠捧着夜汐,往昼凝玉的纹路上浇去——那焦痕竟随着玉缝的舒展落了,玉身裹着夜汐时结出墨纹,密密织成张玉网。晶墙折射的光,刚好融了玉上的冰;玉网透出的凉,恰好熄了晶里的火。
断昼桥的“裂”合了。
月上中天时,昼夜海的“明晦台”腾起昼夜交织的雾霭。
台是两族共筑的,东侧摆着昼族的熔晶炉,西侧放着夜族的凝玉缸。昼族的晶师教夜族少年“熔晶术”,说能让月轮渊的玉墙添些光泽;夜族的玉师教昼族少女“凝玉法”,说能让日轮礁的晶壁更耐潮蚀。有个目盲的昼族乐师,正用一曲《昼明引》换夜族的“夜明膏”——膏能让他眼瞳暂见微光,曲能让夜族的幼崽安睡,各取所需。
但吴仙注意到海后的“弃宝湾”。
湾里堆着些“残片”:有昼族碎裂的废晶器,夜族嫌它带着灼气;有夜族崩裂的旧玉器,昼族怕它沾着寒气。可吴仙“觉”到这些残片里藏着“合”的机缘:晶器的炽光能让玉器添份“亮”,玉器的寒凉能让晶器增份“润”。
他让共在环在湾上转了圈,环光过处,残片们自己凑到一起:废晶器拼上旧玉器,曦火顺着玉纹渗进去,竟凝成只“昼夜盏”;碎了的玉盏嵌进晶器的裂缝,盏沿裹着晶光,长出块“测明碑”——原来“无用”,只是没找对“相济”的门。
湾边的拾珠老妪拿起昼夜盏,盏身盛昼浪能聚光,盛夜汐能凝影,还能随晨昏转换色泽,惊得直拍礁石。
弃宝湾的“废”活了。
日头西斜时,昼夜海的“融潮滩”腾起曦火与玄冰交织的云气。
滩是两族共造的,东侧架着昼族的熔晶灶,西侧支着夜族的凝玉炉。昼族的晶农教夜族少年“熔晶术”,说能让月轮渊的玉阶生出光纹;夜族的玉匠教昼族少女“凝玉法”,说能让日轮礁的晶道更耐潮。两族的族长正为“护海阵”争执——昼族说该以曦火为基,照亮海域;夜族说该以玄冰为底,稳固海床。明晦台上的日纹与月纹缠成死结,竟把两族插上去的测日针、探月尺全绞成了碎末。
“这是‘偏’的结。”吴仙走上明晦台,共在环的光漫过台面,死结般的纹路忽然顺着石缝舒展开,在东侧分划出“聚昼区”,在西侧圈出“凝夜带”,中间留出条“共海道”——原来台下藏着道贯通东西的昼夜暗流,昼靠夜敛形,夜靠昼显影,本是同脉。
他对昼族族长说:“三十年前你们的晶田遭黑雾遮,是谁用玄冰映出了曦火?”又对夜族首领道:“二十年前你们的玉城被烈日晒,是谁用曦火引开了玄冰?”
明晦台忽然震颤,日纹与月纹在台心汇成个“明”字。有个昼族少年摸出块刻着月纹的晶牌,夜族少女掏出片嵌着日纹的玉佩,牌与佩合在一起,竟发出清越的共鸣——那是两百年前两族合制的“通昼符”,早被当作废品沉在海底。
明晦台下的“戾”散了。
共在环在吴仙掌心转得轻捷,光里映出更远的影:西域的“寒暑原”上,炎族与寒族正隔着寒暑界对峙,炎族的火旗燃着烈焰,寒族的冰幡凝着寒霜——或许,下一站该去那里看看,让“共在”的暖,也渗进那些被“温”隔了太久的地方。
共在环的光,又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