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联:“千两万两,有戏,黄土二两。”
下联:“无情无义,没钱,别来放屁。”
横批:“大道无逆”。
据说,这是写在无义殿上的一副题字。
肆意狂草,不伦不类,是无义血卫的开创者灵墟真君所题。
那灵墟真君一手创下无义血卫,自己却销声匿迹于灵山神野,据说是修道成仙去了。
这一支充满宗教气息与色彩的杀手组织,代代传承,至今已是第十一代。
没人知道无义血卫的老巢在哪里,一共有多少人,使的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也不知道每个血卫的身家来历与真实姓名,一切都十分神秘。
只知道若对月焚烧红纸,香烛烟气可召唤来一只遍体通红的信鸽。
信鸽看一眼召唤人身旁的金子,便振翅而飞,隐匿于夜色,将雇主和刺杀目标的姓名带回无义殿。
最多十日,血色红衣如鬼魅而至。
自此,世间少了一个人,阴间多了一个魂。
无义殿内又添金山一座,血酒一杯歌一遍。
从前,无义血卫只接杀人的单子。
不知是不是这两年物价太高,金子不够使的缘故,现在也会接护卫的活儿。
对血卫来说,杀目标简单,护卫并保证目标活着反倒更难,因此价钱也更高。
霍乾念以五十五万两黄金的天价说定,令无义血卫派出五名血卫寻救云琛。
很快,云琛的消息传来,结果却让人目瞪口呆。
绑架走云琛的人,不是霍乾念的旧仇,也不是什么阻挠霍乾念借兵大计的奸细,竟然是一窝常年盘踞在彗星城郊外山头上的土匪。
这下,就连无义血卫都有点替霍乾念肉疼,五十五万两黄金砸出去,对方不过是一窝毛贼,怎用得上无义血卫出手。
霍乾念倒不在意,只要云琛能好端端地回来,黄金不过云琛靴底土。
对五个血卫来说,这差事可太容易了。一窝土匪而已,他们闭着眼睛都能杀进杀出八百个来回。
那眼带刀疤的血卫叫霍乾念不必同去,以免与五个血卫配合不熟,反倒有所阻碍,只在城里踏实等着,最多两个时辰,云琛一定安然无恙地回来。
霍乾念只得在城中寻了间偏僻小院等待,可左等右等,整整一天过去,云琛没有出现,无义血卫也没有回来。
就在霍乾念坐立不安,准备提着隐月剑独自杀进土匪窝的时候,那名叫山寂的血卫来了。
山寂出现在院子里,抱着胳膊,用一种审视又敌对的眼神不停打量霍乾念。
霍乾念虽然不明白山寂为什么是这副态度,但他心里只记挂着云琛,没空多管:
“你们那五个血卫呢?夸下海口说不过一窝土匪,最多两个时辰就能救出云琛,现在已经十二个时辰了!”
见这个一向运筹帷幄、冷静沉稳的霍帮少主,此刻脸上已是掩饰不住的焦躁和忧虑,山寂脸色稍霁,但目光之中仍是浓浓的厉色。
山寂冷冷道:
“这单无义血卫不做了,定金会退给你。”
霍乾念一愣,强忍住烦躁,“怎么,无义血卫无情无义,但最讲信,如今却不讲了?!为什么不接??”
明明说只要价钱到位,皇帝也杀得,为什么却接不了救云琛这单?
“没那本事,接不了。”山寂撂下一句话,转头就走。
走出去几步,山寂又扭头看回去,见霍乾念正动作粗鲁地拽来纸笔,狂风扫落叶似的在信纸上涂涂写写,写了一封又一封,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满身已是毫不掩饰的焦灼气息。
山寂眯起眼睛,“怎么,要从楠国找帮手?但你低调来昭国,不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行秘密之事吗?你这样一封又一封信到楠国,全天下都会知道你霍乾念在昭国。你要办的事情不办了?”
霍乾念头也不抬,继续快速写信,“差事而已,今日办不了,明日也能办。眼下办不了,十年后也可办——”
霍乾念停住笔锋,黯然忧重浮现在脸上。他快速收起所有信,大步往邮亭方向走,接着道:
“但人命等不了——云琛等不了。”
不敢想象一群土匪会将云琛怎么样,是拳打脚踢一顿欺负,还是转手将云琛随便发卖?
万一土匪发现云琛的女儿身,一群成日里见不到女人、更没有任何礼义廉耻的男人会怎么样……
霍乾念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匆匆经过山寂身边,满心满脑都在盘算计划,该怎样将霍帮三千护卫送进昭国,从哪里借些可以镇压土匪的正规军?
如果南璃君怪罪,是该请罪认罚,还是干脆撂挑子不干了,从今往后云琛便再也不用面对危险……
他心里急乱,脑子发胀得快要炸开,未曾防备被山寂一把拽住胳膊,拦住去路。
“你做什么?”霍乾念惊讶,这次离得很近,他更加清楚地看见山寂的模样。
身量高挑,皮肤白皙,山寂的面容足以称英俊,但浑身都写满“桀骜”和“孤僻”。
看起来像是冰层之下暗藏着一颗随时会突然爆开的火弹,完全一副与人交恶的样子,令人远观而不敢亲近。
山寂的脸色已缓和两分,但语气仍然不善,甚至带着几分命令意味:
“你坐下,冷静一刻再说。”
除了霍老爷子,霍乾念这辈子都没体会过被“长辈”命令的感觉。
见霍乾念已有着急的快要发怒的样子,山寂犹豫片刻,快速将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动作细微地指了指里屋方向——
知罗正在里面。
霍乾念瞬间睁大眼睛,神思快速交汇,立马明白所有。
山寂盯着霍乾念的脸,清晰看见他面色大动如风起云涌,又迅速归于平淡,便知霍乾念聪慧绝顶,已猜得七七八八。
山寂眼中不禁露出两分赞赏颜色,但仍板着脸:
“你好自为之,以后莫再愚蠢大意。有些人……一旦丢了,是找不回来的……”
最后这一句,山寂不知是说给霍乾念,还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