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山变海,地生雨,雪成金,沙漠翰林似银河?”
“浴神行”的三个大字下面,还刻着这样一行小字。
五人面面相觑。
不言笃定道:“这是叫我们答对问题才许进入的意思。我在话本上看过,隐士高人都是这样,住在险峻的神仙福地,只有答对问题的人才能进门。”
好幼稚……
但很符合不言痴迷话本的性子。
叶峮思索着:“这问题的意思是,什么时候高山变大海,大地生出雨水而不是天上,白雪变成金子永不消融,沙漠变成森林?这怎么可能,做梦才能实现吧?”
说罢,叶峮不信邪地又去推门,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霍乾念沉吟片刻:
“山崩地裂时?日新月异时?”
作为狮威军最强大脑的存在,众人一致认为应该就是这个答案。
叶峮赶紧冲门大喊:“山崩地裂日新月异时!”
声音落下,回应叶峮的只有呼啸的寒风和纹丝不动的冰雕大门。
一片略微尴尬的沉默中,霍乾念的脸上闪过一丝僵硬。
旁边的霍阾玉试探着说:
“镜中万物倒置。会不会是‘镜花水月’?”
叶峮又对着大门喊了嗓子“镜花水月?”
不出意料,大门依旧没有要开的意思。
众人有点泄气了,商量干脆还是直接点,用暴力解决得了。
叶峮“嘿呦嘿呦”地带头喊起口号,五人使出牛劲,正推得热闹时,一个不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们在吵嚷什么?!”
五人赶紧停手,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出现在众人身后,显然是庙的主人。
白头山天寒地冻,老者却只穿着单衣和草鞋,手腕和脚腕都被冻得通红,身后还拉着一大捆柴火,像是刚砍柴归来的。
五人与老者大眼瞪小眼。
老者明显一脸不悦,像是要发火。
正当霍乾念想着该怎么打圆场时,云琛注意到老者被风吹得凌乱的单薄衣衫,露出的胸膛枯黄又干瘪,隐约可见瘦骨嶙峋的身子。
她本能地心疼起来,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上前披在了老者身上。
这动作几乎是瞬息之间的想法,完全不带任何考虑。
等她与老者惊讶的眼神对视上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很失礼。
然而那老者却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目光落在她男子式的束发和军制铠甲上,久久无法移开。
已不是第一次被这样饱含惊讶、深情、明明在看她却又不像是在看她的眼神所注视,云琛略一思忖,便猜和江鸣、东炎皇帝一样,眼前这人,大约也是皇后娘娘的故交。
她赶紧后退一步,单膝跪地行礼,自报家门:
“晚辈云琛,师承江鸣,家自幽州云氏。”
“你不像江鸣教出来的徒弟。太不像。”老者笑着说,脸色缓和许多,叫气氛松弛下来。
其他几人虽不知老者是谁,但见对方是云琛师父的故交,也纷纷行礼问好。
叶峮不好意思地说:“前辈莫怪,我们是狮威军的,要翻雪山北上,途经此地,想借贵宝地休息片刻,多有打扰,请前辈海涵。”
“是的是的!”不言指着一旁的石碑,从旁补充:
“这上面的问题我们也回答了,怎么答都不对,门都不开。外面太冷,我们冻得不行,只能合力去推门。老人家,您这门也太结实了,怎么都推不开啊!”
老者显然不太想搭理叶峮和不言,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将两人打量了一番,而后走到冰雕大门前轻轻一拉,门随即打开。
空气顿时陷入凝固。
沉默了许久,几人红着脸,低着头,随老者走进大门。
“我特娘第一次见朝外开的门……”叶峮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小声说道。
不言尴尬地用脚趾抠地:“原来不用答题啊……娘的……写话本的家伙骗人!”
霍家两兄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尬的场面,话都不好意思说。
云琛倒没什么,帮老者拉着柴火并排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从外看,这不僧不道的庙不算大,进来才发现别有洞天。
庙像是在天然洞穴上修筑的,进门首先是高深的正殿,中央摆着一座巨大的火炉,烘得灯火通明,却不灼热。
火炉之后,墙壁上有一座天然形成的石台,供放着一把漆黑骇人的乌金大刀,看起来足有千斤之重。
正殿左右两边全是通道相连的小石室,有的里面摆满字画,有的全是上好的绸缎衣裳,还有全是盆栽犀梅的石室。
有一个石室里还堆积着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整个地方看起来不伦不类、肆意混搭,有种既颓废又潇洒的矛盾感,和那老者身上的气质差不多。
唯一相同的是,到处都是灯盏、蜡烛、火把,底下凝着三尺厚的烛泪和木灰,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像是从来没有熄灭过的样子。
老者示意云琛将柴火放下,自顾往火炉里添补些,又将所有燃烧尽的蜡烛换下来,点上新的。
云琛好奇:“前辈,您一直住在这里吗?为什么不住在舒适些的地方?这么冷的天,那些绸缎衣服怎么不穿呢?”
“嗯,快三十年了。”老者只回答了这一句。
五人面露惊讶,实在想不到,一个人怎么可以在这么冰冷荒芜的地方住三十年。
“与世隔绝”听着很浪漫,可只有一日一日住起来,才能体会到那无边的孤独和寂寞。
然而老者下一句话,却让五人更为震惊和佩服:
“灯火不能灭,添柴不能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