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竟是庄强。
“青川，暴雨打窗，噼里啪啦，睡不着，找你聊聊天。”
秦青川自无不可，忙不迭转身示意。
“成啊，我也是心烦意乱，还希望您指点迷津呢。”
庄强轻笑一声，没有回应，迈步走入。
秦青川泡了壶茶，当地特色，叫狗牯脑，说是产地似狗头而得名，外形紧结秀丽，白毫显露，香气高雅似兰，滋味醇厚回甘。
当然，这是饭桌闲聊，刘昌明特意讲解的说辞。
沙发落座，茶倒好，二人各自点了根红塔山。
闲聊几句，庄强轻挑眉梢，转入正题，语气满是自嘲。
“组织部长陪同履新，行署态度平淡，你心里有没有犯嘀咕，觉得我这个常委，这个部长，在下面毫无威信？”
秦青川一怔，没想到会这么直白，连忙摆手。
“怎么可能，恰恰说明您性格随和，好相处嘛，也间接诠释行署以民为主......”
微微顿了顿，见庄强似笑非笑，直勾勾看着自己，又补了句。
“当然，如果说有意见，恐怕也是针对我，位置就这么一个，没有空降，不少人能向前一步。”
庄强不置可否，陡然跳转话题。
“我刚调来江右不满一年，也听说过，虔州是省里老大难，不管是水泼不进，还是没办法下猛药，总之，你切记谨慎行事。”
评价过于犀利，秦青川心底一沉，结合苏老提醒，有人在推波助澜，不禁越想越远。
庄强见状，好整以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次提点。
“刘昌明出自平固县，明白了么？”
秦青川脸色变得肃然，点了点头。
“确实需要谨慎。”
说完，心思电转，故作茫然。
“不瞒您说，我在青齐八年，政绩拿得出手，为人还可以，如果不出意外，担任一届书记后，有很大可能迈入副部，突然被安排来虔州，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庄强先是挑眉，旋即摇头轻笑。
“不要装糊涂嘛，省委副书记郭辉，上任月余，省纪委书记徐廷仁，仅仅半年出头，常务副不到两年，胡书记和郑省长，再有两年满两届，调你前来，你觉得又为哪般？”
意思不言而喻......
秦青川瞬间抓住关键点，温声笑道。
“我以后会多去省委，向您汇报工作，当然，还有郑省长、郭书记，以及徐书记。”
闻听此言，庄强连连咂嘴。
“反应倒是挺快，平衡不要轻易打破，完事需循序渐进，郑省长更喜欢稳重的干部。”
“明白。”
......
一夜无话。
次日，任命大会。
由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庄强，传达省委任命：经省委批准，秦青川同志任虔州地委委员，常委，书记。
简述履历时，夹杂着各种肯定，算是给秦青川站台。
随后，刘昌明代表行署发言，表示对省委决定坚决拥护，欢迎秦书记到来等等。
流程走完，标志着秦青川正式履新。
庄强没多待，散会便匆匆离去。
在秘书长李正毅带领下，秦青川来到办公室。
由于行署大楼，去年刚刚投入使用，面积略大，差不多二十余平。
墙体白灰，地面瓷砖。
左边休息区，皮革沙发搭配木质茶几，背后墙面悬挂着虔州地图。
右侧办公区，深棕色木桌，上面玻璃板垫衬，桌上是文件筐、台灯、搪瓷茶缸、烟灰缸和电话。
右手边两个档案柜，透过玻璃，能看到资料摆得整整齐齐。
布局和之前大差不差，要说特殊，便是南侧窗户稍稍大些。
二人桌前对坐。
秦青川给丢了根烟，笑呵呵询问。
“正毅同志，怎么不见钟秀峰同志，工作怎么交接？”
李正毅下意识接住烟，叹了口气。
“秦书记，钟秀峰书记身体抱恙，在豫章养病。
稍后由副书记裴兴涛同志，常务副专员高自越同志，以及省组织部干部监督处张海同志，和您交接工作。”
“这样啊，钟秀峰同志累倒在工作岗位，精神可嘉，值得学习。”
秦青川夸赞一声，笑问。
“正毅同志，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
也是没办法，除了庄强所说，似乎有‘太上皇’，其余什么也不知道，团结李正毅，势在必行。
李正毅抬眼望去，犹豫再三，讪讪一笑。
“秦书记，交接工作结束，您有什么需要了解，我再来汇报。”
不算拒绝的拒绝，秦青川暗叹一声，也没坚持。
“好，那就随后再说。”
......
随意闲聊几句，李正毅放下常委楼钥匙，便主动告辞。
窗外，暴雨渐小，却没有停下意思。
秦青川凭窗而立，点了根烟，梳理复盘沉思。
刘昌明态度直白，阻路之仇，怀恨在心。
钟秀峰因病请辞，多半和刘昌明脱不了干系，不是被抓住把柄，就是博弈失败。
而李正毅，身为地委大管家，天然靠近书记，再加上对钟秀峰称呼透着尊敬，无疑说明是‘前任遗产’。
可这遗产不好接啊。
到底是心灰意冷，还是想观望观望，还是说已经投诚刘昌明？
如果是后者，那以后日子可就难喽。
......
下午。
交接工作相当顺利，省委三巨头连连叮嘱，稀土产业监管，防洪资金使用，更是极其细致。
稀土矿区仓库主管，出入车辆监管主任......防洪站各站站长，物资数量......无不标注得明明白白。
在秦青川看来，勉强算是好消息。
验证钟刘二人，早前确有博弈，间接说明，钟秀峰心有不甘。
而裴兴涛和高自越，不打折扣，逐条讲解，除了监交员张海在场，似乎也在阐述立场，至少二人和刘昌明，并非想象中牢靠，未尝没有团结可能......
一直到下班，有关秘书安排，或者提交备选名单，李正毅都没有主动前来。
秦青川没太在意，也不想仓促决定，反正地委办人多，有人帮忙打杂就成，准备先观察几天再说。
下班后，与典军汇合，一同前往常委楼。
按照李正毅介绍，与行署办公大楼同步修建，三室两厅格局，面积120平出头。
不管是办公室， 还是住房，似乎有些超标。
对此，秦青川没说什么，拿这事当由头放第一把火，只会得罪更多人，给后续工作开张增加难度。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楼上。
秦青川拿出钥匙，刚准备开门，房门竟然从里面被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