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沅下意识的抓住唐让的手腕,她心里说不上来的慌乱。
“这怎么会?双家一带都生活在古滇,很少有人会过来的。”
他们双家组训严苛,绝对不能对外暴露他们善于操控纸人这个秘术,现在看来不止是有人泄密,甚至还用了禁术让纸人杀人。
唐让看着手中纸人烧灼的痕迹,心里大概有了判断。
“她们应该就是遇到了纸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送给过纪予一个纸人,使用你的纵儡术,看看能不能探查到小纸的下落。”
“好!”
双沅快速双手合十,紧接着手指摆出莲花形状,随着她心中默念咒语升起后。
唐让点燃了她随身带着的一株香。
寻着袅袅飘上的香痕,双沅口袋里的一只小黑纸人踊跃跳了下来,乘坐着香的白烟朝前面走。
两人连忙跟上,一路绕过了不少的丛林灌木,最后停在了一出树木林立的地方。
小纸人左右看了看,朝他们指了指从左往右数第七根木头。
唐让止住双沅想要上去探查的脚步,他压低声音:“我先过去,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他拿出手枪上了膛,蹑手蹑脚的往里面走。
当他推开第七棵树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一排树俨然是幻境所化,在他们面前呈现出来的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山洞。
唐让回过头,朝双沅伸出手。
黑色小纸人焦躁不安的坐在双沅肩膀,它轻轻搓手,“嘛?小白,小白!”
它一边小声说着不流利的人类语言,一边指着里面让他们赶紧进去。
双沅立刻就往前面走。
刚进去就看到满地都是破碎的纸人碎片,甚至地面上还有一大滩的血迹。
双沅蹲下身,捡起其中一些纸人碎片细细辨认。
她的脸色逐渐开始变得难看起来,“这的确是双家才有的神纸,但我们双家是严令纸人出手害人的,这怎么可能会这样?”
唐让环顾了四周,冷静做出判断。
“这里有一口棺材,还有喜轿,看上去像是在办喜事,温组长他们应该在里面。”
这里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斗争,看上去一地狼藉。
到现在为之温夺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谁都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着。
双沅心情很复杂,一路上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等她回去她一定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们准备往前面漆黑的山洞深处走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谁?谁在那里!”
双沅警惕开口。
紧接着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
“温夺?!”
双沅大惊失色,她看到的是浑身是血的温夺?
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温夺脸色苍白的不像话,他指着里面,“纪予还在下面,异物出了问题。”
唐让扶了扶眼镜,“我记得,你昨天晚上已经突破了异物的幻境,纪予代替你封存了异物,为什么你会说异物还有?”
温夺摇头,“我们都想错了,异物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所以绝大多数时候在同一片区域只会产生一个最强的异物,但在刚才... ...我发现还有一种更加棘手的异物,他们是共生的状态。”
他刚才使用了自己‘复制’的功能,将昨天晚上的幻境异物又重新制造了出来。
他又一次经历了同样的险境之后发现,这里的异物根本不像是之前的那些。
他们更像是拥有着更高智商的团结合作关系。
你死了之后,我来代替你掌管这一片区域。
如果我倒下之后,后面还会重新找出更新的异物来吸纳前面几个异物的能力。
唐让若有所思的点头,“你是说他们,就好像癌症细胞会不断地分裂繁殖?”
“对... ...”
温夺已经来不及详细解释,他知道纪予的事情不能再这么等下去。
“山洞最深处,谁都不知道还有什么,纪予已经下去半个多小时了,我害怕她出什么意外。”
“你放心,我们这一次带了足够多的人手, 等一下就会把绳索全部放下去,你身上的伤太严重,得先送你到最近的医院。”
温夺摇头,苍白如纸的脸庞上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我要在这里等她。”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握着,另一只手拿着枪,明明是随时都要倒地的状态,可他还是坚持要等到最后一刻。
他知道,纪予看上去开朗,实际上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希望她上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 ...
唐让拿起呼叫器喊了其他人过来帮忙,不多时那些特警就带着工具进入了山洞。
强光手电将整个山洞打的很亮,几盏射灯下去。
山洞最深处都被照的清清楚楚。
就在他们准备放下绳索捞人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纪予浑身湿透,可她状态看上去还算不错。
双沅率先冲过去查看她的状态,“你没事吧?怎么浑身都是水?”
纪予一把拿起镜子的碎片,递给了一旁的唐让。
“找个箱子装进去,带回基地仔细查一下,这是我在湖底找到,我觉得... ...应该不是普通的异物。”
唐让讶然的挑了下眉头。
不普通?
纪予不会随便说出这样的定论,她一定是在封存异物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事情。
所以才会特地带出来。
唐让拿出漆黑绒布的袋子,装下了那枚镜子碎片。
“不用再找人下去探查一下有没有其他东西了?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下面有什么碰撞的声音。”
纪予摇头,“不用了,下面... ...什么都没有。”
老龙跟师父认识,既然师父连自己都没说,那就不必让其他更多的人知道老龙的存在了。
反正,只要那只呆呆龙不吃人。
那就没有什么威胁。
唐让点头,“那我们先走吧,这个山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是吧?”双沅终于插上话了,“我刚一进来就发现了,小黑在我肩膀上害怕的很,它很抗拒这个山洞,你知道小纸人这个东西,它们是喜欢邪祟的,邪祟就是他们最美味的零食,但它们竟然害怕这里,奇奇怪怪的。”
纪予:“... ...”
其实,也不奇怪吧。
毕竟,他们脚底下... ...还绑着一条滔天巨龙呢。
纪予走过去,接过温夺手中的枪,卸了膛之后扶着他的胳膊带他出去。
... ...
直到上了车,温夺强撑的气力也消耗殆尽,他晕了过去。
唐让直接开车去到了最近的医院。
温夺被挂了不少的药。
纪予把唐让叫出了病房,单独对话。
她点了根烟,蹲在大马路牙子上,微风吹动起她额前的发丝,她无比庆幸现如今的轻松和安宁。
唐让看着她不说话,有些好笑,“你不会喊我过来,就是为了看你抽烟的吧?”
“我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开口说。”
纪予承认,她此刻脑子也很乱。
自从在镜子里窥探到她的未来之后,她就感觉现在幸福的生活越来越不真切。
就好像是不知道未来哪一天,随时随地都会爆雷。
让她走到无法挽回的危险境地。
这样的认知下,她没办法不暴躁。
可她根本没有人可以诉说这件事。
唐让收起了几分调侃笑意,他轻声问:“你是不是在封存异物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纪予抽烟的手微微一抖,烟灰登时掉落在地上,被风吹的烟消云散。
唐让猜对了。
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对,我看到了我的死法... ...”
“死法?”唐让很是意外。
末法时代,异物横行,有的是靠怨气生成、有的是靠人的欲念。
但现有的各种研究都无法解释,异物究竟是怎么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他们只知道,异物会影响到人类的精神,会以各种方式屠杀掉人类。
于是,各个国家都开始成立相关的组织。
譬如岛国的神宗,那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他们经常学习华国的道教术法,对付异物也算是很有一套自己沿袭的手段。
譬如丑国的ASA,他们利用巫师那一排的魔法,也处理了不少的异物,但更多的则选择圈定区域,实行火力无差别覆盖。
华国的109局,算是目前为止最全面能够处理各种异物,并且深入研究的存在了。
可唐让不明白,异物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依靠着人的负面而衍生出来。
它们... ...真的能够看得到人类的未来命运吗?
纪予重重点头,她的表情不像开玩笑,“起初我也怀疑那是假的,但里面所有的细节都对得上,很难让人不去相信... ...”
她终有一天会曝光顾归的身份,被再一次送到岛国的实验室。
而那个时候,全球打乱,异物丛生,所有人都把她推出去,希望她能够结束这一切的灾难。
而她,会死在那场大乱里。
“那你的死法,会是什么?”
唐让好奇,却又换了一种问法,“或许我该问,那你... ...为什么会死?”
纪予捻灭烟头,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眼神很苍凉,就像是带着悲观绝望,却又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命运。
唐让抿了抿唇,他或许也猜到了些什么,所以故作轻松的笑了下。
“异物没有那么聪明的,你别被他们表面的高智商所骗到了,之前温组长不也进入了一个梦境的异物副本里吗,他那个时候也被影响到了心态,可现实不是幻境,我们害怕的事不一定会发生,纪予... ...至少目前你很幸福,别想太多。”
纪予勉强的笑了笑。
“我先上去了。”
她知道唐让是在安慰她,但她不能不早做打算。
*
纪家
等纪予回去之后,已经是两天后。
温夺身体情况好的差不多,坚持要送她到门口。
纪予刚推开车门准备下车的时候,温夺终于是坐不住。
“你,这就走了?”
他声音里还有没有恢复好的虚弱。
纪予疑惑回头,“我有忘下什么东西吗?”
温夺哀怨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拢了拢身上的毯子,默默半垂眼帘,将失落欲盖弥彰的恰到好处。
那神情,那做派,显然就是在暗示忘掉了当初在山上说过要带他见家长的话。
纪予:“... ...”
她想起来了。
好像骗他去做坏事的时候,的确是承诺过要给这个狗男人一个名分来着。
但现在去,好像是不太合适吧?
毕竟自从她入狱,再到去国外演讲。
她都还没有好好跟家里人交代全过程。
如果现在就这么贸然把一个男人带回去,那不亚于在家里抛下一枚炸弹。
纪予挠了挠头,“改天吧,你身体还没恢复好,等恢复好了再说。”
温夺别扭的撇了下嘴,他视线往车窗外看,就是故意不去看她。
声音更是茶香四溢,“哄着我把什么事都做了,手都不知道签了多少遍,我现在身上的痕迹都还没下去,你就把说好的承诺抛诸脑后了,阿予... ...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你是不是不光对我,对其他人也这样?”
“我没有... ...”
纪予无力反驳,“我就是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式的事,我们应该改天。”
“改天是哪天?”温夺认真看着她,眼眶瞬间就红了,“你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讲,贞洁是最好的嫁妆吗?我什么都给你了,你如果要是不想负责,那我怎么办?我还不如去给山神当新娘!”
纪予:“... ...”
不就干了点荒唐事吗?怎么还突然变得娇羞起来?
现在这一脸的控诉渣男口吻是怎么回事?
纪予探身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自己的事还没交代清楚呢,你等我把家里的事摆平了,我一定带你上门见家长。”
温夺拽住她的衣领,仰起头看她。
“我不是非要逼你,只是我觉得谈恋爱需要一个正式的名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边男人不少,如果我不又争又抢,那很快那些狗男人就会不怀好意的靠近你了... ...阿予,你知道的,我从小没有父母... ...我只有你了。”
当一个男人向你撒娇的时候,你或许会觉得很不适应。
但当一个非常有能力,甚至在外杀伐果决的高岭之花向你撒娇示弱,甚至还专门挑你喜欢听的话说给你听时... ...
你不仅不会觉得不适应,还很爽。
那种上位者为爱低头,甘愿匍匐在你脚下,求你看他一眼的姿态,描述的正是眼前温夺这样。
更何况,温夺还那么、那么... ...帅。
纪予只觉得自己鼻腔有一股温热,她几乎都要躁动的流鼻血了。
就在她的理智快要竖起白旗的时候,她还是冷静的摁住了他。
“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