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马车行驶进一条林荫道上,前面有一个人牵着马慢慢走着。
季权准备直接过去,正巧姜兰拨开车帘往前看了看,看到了骑马的人,觉得背影十分眼熟,正好骑在马上的人也回头瞄了瞄。
两双眼睛一对上,姜兰愣了一下。
“云表哥?”当谢云牵着马走到姜兰面前时她还有点不敢确信。
谢云冲她咧嘴一笑,说道:“昨晚我算了一卦,卦象让我往北走,兰妹妹也是要往北走吗?”
季权讥笑了一下,“谢公子还真是会算卦。”
谢云看了看季权,道,“我看你印堂发黑,要不我也给你算一卦。”
“云表哥,”姜兰本想劝他先回家,刚喊了一声,谢云便笑着对她说道,“兰妹妹,咱们一块上路吧,路上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我看咱们不同路,还是各走各的道。”季权道。
谢云凑过去对姜兰悄悄说道,“兰妹妹,我知道你要去妹夫,我能帮上你的忙,我会算卦,还会做饭。”
听到最后一句,姜兰有点动摇,但为了谢云的安危着想还是劝他回家,毕竟前路凶险难测。
不过谢云都安排好了,他让鹤泉带了封家书回去,说要去游历一段时间,短则个把月长则一年半载。
“兰妹妹,你就放心吧,我会帮你把妹夫找回来的。”谢云信心十足地保证道。
“云表哥,我要去北漠。”姜兰将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他,希望他能慎重考虑,别轻易拿自己的安危冒险。
谢云没有犹豫便回答道:“那我陪你一块去。”他又掐指算了算,笑着说道,“兰妹妹福星高照,此行定能圆满。”
“那咱们快走吧,要赶在天黑前进城,要不然城门就关了。”姜兰也就不纠结了,谢云能陪她一块去,说实话她心里还是高兴的,比起季权,她更信赖谢云这位兄长,有他在,她心里也更踏实一些。
季权看了姜兰一眼,嘲讽道:“这下又多了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还真是净给我添麻烦。”
姜兰没同他争辩,让他发句牢骚就行了。
“我看前面有雷雨之兆,咱们得快点走了。”谢云抬手遮在额前眺望着远处的天色道。
季权讥笑了一下,没理会他的话。
以防万一,姜兰让他先把行囊放在马车里。
谢云刚把包袱放进马车里,季权就甩动马鞭赶着马车走了,谢云随后骑马跟了上来,季权将马车赶得很急,把谢云落在了后面。
直到马车猛然颠簸了一下,姜兰一下子把脑袋撞在了车窗上,季权听见咚地一声,问了一句,“没事吧?”姜兰回了一声,“没事。”季权将马车赶慢了一些,谢云也骑马跟了上来。
在路上走了一个时辰过后,一大片乌云自西南方向飘来,天色陡然阴沉下来,然后刮起大风,将树叶子吹得漫天飞舞。
“要下雨了。”
谢云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季权将马车赶到路边的树下后便钻进了马车里躲雨,姜兰让谢云也赶快进来躲雨,谢云先将马拴在路边的树上,等他上马车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了大半,头发也在往下滴水,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姜兰让他把淋湿的外套脱掉换件干衣服,免得着凉了。
所幸姜兰之前让他把包袱先放在马车里,要不然里面装的衣物和干粮都要被淋湿了。
雨势迅速变大,跟瓢泼一样,将前方的视野完全淹没,一时无法上路。
趁此间隙三人吃了点干粮,等雨势变小些后再走。
大雨瓢泼般地下了一刻钟左右雨势渐小,三人重新上路。
路上雨停了半个钟头左右,然后又下起来了,先是小雨,接着雨势渐渐变大,变成了豆大的雨珠,持续了几分钟后又变成了小雨,断断续续地下着。
等赶到城门口时,天上还飘着细细的雨丝,天色依旧阴沉得骇人,城门也比平日里关得要早,三人赶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进了城,在进城看到的第一家客栈落脚。
掌柜的见是三位年轻公子来投宿,见其中一位小公子长得细皮嫩肉,旁边的那位公子也长得跟美玉一般超凡脱俗,两人身上的穿戴皆不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另一位公子皮肤黝黑,身材高挑精瘦,眼神跟刀子一样,一看就是保镖之类的角色。
姜兰是女扮男装,毕竟出门在外还是以男子身份示人更保险。
掌柜的殷勤问谢云要几间房,觉得谢云是三人的头儿。
谢云要了三间上房,掌柜的殷勤地将三人领上楼,下楼后又往后厨去了,让厨子赶紧烧火做饭,做几道拿手好菜,别怠慢了贵客。
吃饭时,季权又问掌柜的要了壶酒,还要最贵最好的,掌柜的看向谢云,下一刻一锭银子丢过来,掌柜的来不及接住,银子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掌柜的连忙弯腰去捡,季权冷眼瞧着,嘴角勾着轻蔑的讥笑。
掌柜的揣着银子离开后,谢云对季权好言相劝道,“你这人戾气太重,这样不好。”
季权眉峰一挑,眼神勾笑,宛若恶犬般龇着白森森的牙露出挑衅的笑容。
谢云欣慰道,“这样就对了,多笑一笑就好了。”
姜兰偏了一下头,抿了一下嘴角。
季权眼神一冷,突然出手一把揪住谢云的衣领,把前来送酒的掌柜的吓了一大跳,被那双刀子般的眼神一扫,掌柜的连忙放下酒离开了。
“你干什么,把手放开,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姜兰要把季权的手掰开,季权一甩手,谢云踉跄了一下,姜兰连忙扶住他问他有没有事,谢云摆手说没事。
“以后离老子远点,老子最烦你们这些假正经的书呆子。”
季权冷冷走了。
“你的酒?”谢云在他身后提醒了一声,季权停了一下脚步,眼神微侧,余光如刀,姜兰伸手护在谢云身前,怕他又突然折返回来动手,好在他停了一下就走了,姜兰又给谢云提了个醒,说季权脾气不太好,以后还是少跟他说点话,谢云觉得既然是一路同行的同伴,还是要互相多了解一下,说不定日后还能把酒言欢。
对于谢云这样乐观的想法,姜兰觉得不大可能实现。
晚上,姜兰站在窗前,看着前方的茫茫夜色,手里紧紧握着一块衣服碎片。
当时她在地宫里醒来后,手里还紧紧攥着这块衣服碎片。
那是苍狼挥剑割断的,因为她晕过去后还死死攥着祁无寒的衣服,不让人把他带走。
“你现在在哪儿,他们没对你怎样吧……”她轻声念叨道,只要一想到那些人可能会对他上刑,她心里就一阵一阵地抽痛,仿佛被上万只蚂蚁啃噬一般,恨不能如神仙一般现在就能出现在他身边……
翌日早上城门刚开,三人就出城了,中午休息了会儿让马吃草喝水补充体力,之后继续赶路。
天黑下来时,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马也跑累了,跑不快了。
突然前方的夜色中出现一团飘忽的亮光,在树影里忽上忽下地闪动,跟鬼火一样。
谢云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又好奇盯着那团亮光,既觉得新奇又觉得惊悚。
姜兰从马车里探出头,仔细观察了会儿那团亮光,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的轮廓,猜测应该也是赶夜路的人。
那团亮光从树影里出来后,后面隐约照出一个人影,身上穿着白衣服,朝马车这边走了过来。
谢云先盯着地上看了看,见对方在地上有影子,就不紧张了,只剩好奇了。
当对方走过来时,提起手上的灯笼往马车前照了照,像是准备问个路,当灯笼的亮光照见姜兰的脸时,她先喊了一声,“叶大哥?”
虽然叶如水的头发都染黑了,但脸上戴的那半块金色面具还是很好辨认的。
“又是你的熟人?”季权讥笑了一下。
叶如水对姜兰微微点头示意,谢云也来跟他打了声招呼,姜兰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又问他要去哪儿,要是顺路的话可以送他一程,叶如水说要去前面的城镇,正好顺路,姜兰便让他上马车一块走。
季权让谢云来驾马车,他骑马走,像是不想当这免费车夫了。
马车重新上路后,姜兰问道:“叶大哥,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叶如水回道,“五天前,听说陛下下令要抓侯爷我就走了。”
姜兰也不瞒他,说她要去北漠找祁无寒,叶如水听后也没觉得惊讶。
“叶大哥,”她顿了一下,“你听侯爷提起过他母亲吗?”
叶如水摇了一下头,说道,“他没跟我说过他家里人,我也没跟他提过我家里人。”
姜兰也听明白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问过往,不必刨根究底。
“叶兄,你这灯笼是哪儿来的?”谢云好奇问道。
叶如水回道:“傍晚经过一个村子,一位好心的老婆婆借给我的。”
谢云想到之前在书上看到的一些志怪故事,觉得这位好心的老婆婆身份有怪,怕吓着姜兰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换了个问题道,“叶兄是去前面的城里行医吗?”
叶如水点了一下头。
“其实我小时候也想当个大夫,可惜没什么天分,有一次我给家里的小厮治病,把我爹最宝贝的那朵金线莲都拔了,他喝了我的药又哭又笑,还是我娘又请大夫给他治好了,我爹把我吊起来打了一顿,说我要是再乱给人治病就打断我的腿,我就没学了。”谢云笑着说完这段小时候的糗事。
叶如水道:“学医本就要多实践。”
谢云赞同地念了一句:“纸上得来终觉浅。”
“书呆子。”季权夹了一下马肚子跑到前头去了。
后半夜,一行人在路边的一间草棚里面歇了歇脚。
季权生了堆火,让谢云去抓只野鸡野兔过来烤着吃,姜兰说吃干粮就行了,把饼分给叶如水一半,谢云说等到了河边他就捉几条鱼上来烤着吃。
叶如水从包袱里拿出来两个土豆放到火堆烤,谢云好奇问他这土豆是哪儿来的,他回答说是一位好心的老婆婆送的。
土豆烤熟后,叶如水分给姜兰一个。
“叶公子是哪里人?”季权盯着叶如水脸上的那半块金色面具,“我看你不像是中原人。”
叶如水回道:“我四海为家,走到哪个地方就算哪个地方的人。”
“那你父母是哪里人?”季权问道。
这次叶如水没有回答。
“我看今晚天上的星星挺亮的,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谢云转换话题道。
姜兰抬头看向草棚外的夜空,一颗颗星辰镶嵌在漆黑的夜幕中,如宝石般璀璨闪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野外的星空,竟这般清澈耀眼,沁透人心。
等日后她也要和他再看一次这样漂亮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