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柳这么说，贺母心里那块最重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猛地抬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紧紧抓住杨柳的手，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柳儿……你，你真是个好孩子！”
贺母声音都哽咽了，“是婶子之前瞎了眼！”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这个懂事明理、模样周正的姑娘，越看越满意，心里那股子愧疚就更深了。
她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试探和期盼地问：
“那柳儿，你还愿意进我们贺家的门，给贺寒当媳妇不？”
这话一问出来，贺寒那一直紧绷着的脸，瞬间柔和了下来。
贺盈也一脸期待。
杨柳看着贺母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触手温暖，语气带着笑意，却又无比认真：
“贺姨，您说啥呢！我跟贺寒的事，不是早就定下了吗？”
她侧头，瞟了一眼高大的男人，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只要他贺寒不反悔，我杨柳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哎！好！好！好！”贺母一叠声地应着，悬着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眼泪差点掉下来，脸上却笑开了花，“不反悔！他敢反悔，我打断他的腿！”
旁边的贺寒，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久违的笑容。
四个人围着桌子，吃了一顿极其丰盛的午饭。
吃完饭，天色也不早了，贺母心满意足，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杨柳和贺寒陪着贺母往贺家走去。
贺母嘴上推辞着，心里却甜滋滋的。
贺家。
陆小眉正躺在炕上，耳朵却一直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算着时间，估摸着贺母该回来了。
不知道……碰壁了没有？杨柳那个贱人，肯定不会给贺母好脸色！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说话声，有贺母的，还有……杨柳和贺寒的！
而且，听那语气，竟然是有说有笑的！
陆小眉猛地坐起身，也顾不上脚踝的疼，一瘸一拐地挪到窗户边，悄悄掀开一点窗帘缝往外看。
杨柳和贺寒正搀扶着贺母，三个人站在院门口，贺母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满足的笑容，正拍着杨柳的手说着什么。
杨柳微微笑着点头，贺寒站在一旁，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们。
那画面，和谐得像是一家人。
怎么会这样？！
贺母都那样对她了，杨柳居然还能原谅她！
陆小眉死死攥着身下的被褥，指甲深深地掐进粗糙的布料里，几乎要抠出血来。
……
这几天，贺母像是换了个人，脸上褶子都笑开了，隔三岔五就往供销社跑，那脚步轻快的，哪还有半点之前对杨柳的嫌弃？
今天扯回二尺红布，说是要给杨柳做身新嫁衣。
明天又抱回一床崭新的棉花胎，说是要给儿子儿媳妇弹床新被褥。
后天，更是破天荒买了些稀罕的水果糖和红纸，乐呵呵地说要准备喜帖了。
看着贺母忙里忙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那股子发自内心的欢喜劲儿，简直比拿针扎陆小眉还难受。
尤其是贺母偶尔看向她时，那眼神里虽然没了之前的刻薄，却也带着一种明显的疏离。
陆小眉心里冷笑。
想让她走？没那么容易！
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安生！
这天下午，眼瞅着贺母又挎着个空篮子，脚步轻快地出了院门，看方向是去村口的小卖部买酱油。陆小眉心里的毒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一个阴毒的念头瞬间在她脑子里成型。
她倒了一小壶油，浸在了石头里，随后挎在篮子里，朝着贺母的必经之路走去。
贺母去小卖部常走的是屋后那条近道，路不太平，有些坑洼。
陆小眉找准了一处平时就比较湿滑、又稍微有些视觉死角的坑洼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
她蹲下身子，飞快地把那几块浸了油的石头不着痕迹地撒进了那个小坑里，又用脚尖扒拉了两下，让它们看起来像是自然散落在那里一样。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子，拍了拍手。
老虔婆，你不是腿脚利索吗？
不是喜欢往外跑吗？
我看你这回摔个狠的，还怎么乐呵呵地去给杨柳置办东西！
就在她准备转身溜回屋里时，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不远处那棵老槐树的阴影下，好像站着个人！
陆小眉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惊恐地扭过头去，定睛一看——整个人如遭雷击，血液都凉了半截！
竟然是宋纬钧！
他斜靠在树干上，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幽幽地看着她这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陆小眉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完了！
要是被宋纬钧看见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把那些石头扒拉出来！毁尸灭迹！
她慌乱地想蹲下身去处理，可手指刚碰到那些滑腻的石头，就听见远处传来贺母跟邻居打招呼的声音，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贺母回来了！
陆小眉吓得浑身僵硬，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地看着贺母挎着篮子，一边跟人说着话，一边乐呵呵地往这边走，脚步迈得又快又急。
“哎哟！”
贺母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手里的酱油瓶子也摔碎了，“哗啦”一声，深褐色的酱油溅得到处都是，还混着几点刺目的血丝！
“哎哟，贺家婶子，你这是怎么了！”邻居听到动静，慌忙跑过来。
她试图把人拉起来，可却一点用都没有。
“贺家婶子，我去叫人，你等着我啊！”邻居说完，赶忙去喊人。
陆小眉看着躺在地上的贺母，心绪瞬间乱了。
她下意识地朝老槐树那边看去。
宋纬钧还站在那里，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他没有上前帮忙，也没有出声，只是朝她这边，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眼神里，似乎有嘲讽，有了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让她心头发颤的东西。
宋纬钧竟然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嘴角似乎还勾了勾，慢悠悠地转过身，插着口袋，朝着村外的小路走去！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走！
他要是把这事儿捅出去，她就彻底完了！
陆小眉打了个寒颤，也顾不上摔在地上呻吟的贺母，更顾不上自己还在疼的脚踝，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一瘸一拐地朝着宋纬钧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宋纬钧！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