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了一晚上,姜隐和余佑安回到府里时,天色已开始慢慢透出亮光。
两人从后门回了院子,也没有惊动其他人。
余佑安换了身朝服就上朝去了,姜隐胡乱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只是睡了一个多时辰,便起来去了太夫人的院子,拐弯抹角地想打探一下,看她是否晓得昨日之事。
“你今日过来,我正好有桩事,想问问你的意见。”崔太夫人抬手屏退丫鬟,屋里只留下了姜隐和秦嬷嬷。
姜隐坐正了身子看着她,等着她发话。
“虽说陛下未为萧家的事广发告示,但当初也确实不曾明旨说萧家有罪,如今萧宅解封,萧自楠已回到了萧家,那宣哥儿该怎么办?”
姜隐闻言一怔,也愣住了。
这些日子,她的心思一直都在赵盛身上,也或许是有意不愿去想这事吧,所以她一直不承想过宣哥儿的去留问题。
“祖母,那您是怎么想的?”她犹豫了片刻,反问道。
崔太夫人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我自然是想让宣哥儿一直留在侯府,就一直做咱们侯府的孩子,毕竟我是从他这么大的时候,看着他一点点长到现在这副模样的。”
她说着,手里比画着初见宣哥儿时的样子,如今再想想,还像是在眼前的事儿似的,可事实上,宣哥儿已经会跑会跳,都会打算盘了。
“可他毕竟是人家的孩子,人家爹娘的心头肉,咱们虽说是受托照顾了他这些年,却也不好将人家的孩子就这么占为己有啊。”崔太夫人说罢,叹了口气。
想她自己都这般舍不得宣哥儿,更何况如今天天带着他的姜隐呢。
自打她嫁进侯府后,宣哥儿便一直是在姜隐的悉心照顾下长大,衣食住行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她亲自过问。
如今更是亲自教他读书习字,事事亲力亲为,便是养自个儿的孩子,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姜隐缓缓点了点头。
道理虽说是这个道理,但一想到让她将宣哥儿送回给萧自楠,她就觉得像是自己心爱的东西要被人抢走了一般,不舍又不甘。
可不是自己的孩子,她的确也不能一直霸占着。
“晚些,我问问侯爷的意思吧,再寻个时候问问萧将军,看他那边又是什么意思。”姜隐轻声说着,“他夫人好似并未在京中,便是将宣哥儿送回去了,怕是也没人能照顾他。”
崔太夫人点点头,也算是认同了她的这个想法。
姜隐又陪着稍坐了坐,便起身回了松涛院,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思绪乱糟糟地理不出头绪来。
宣哥儿的事,能拖一日算一拖,左右萧自楠没有主动提及,他们也就先带着吧,等他将萧家的事都办妥当了,再来慢慢商量。
倒是姜雪和林氏的事儿,得赶紧处理了。
她们都是小啰啰,虽说绑人的时候,捎带着把张敬渊这个朝廷命官也绑了,但谁让张敬渊眼下还不受陛下器重,就算这事闹到陛下跟前,在他眼里也是小事一桩。
所以,她们几个,还是他们处理了好,免得夜长梦多。
至于赵盛的下落,已经搜查了一天一夜了,但还是没有丝毫消息,这京都里无论是官员商户,还是寻常人家大抵都已经搜上一遍了,他到底是躲去了哪里。
这人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了?当真是奇怪了。
余佑安下朝后,又去军营转了一圈,随后便回了侯府。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难不成抓到赵盛了?”一看到他回来,姜隐便觉得好奇。
她本以为一直没有抓捕到赵盛一日,他必定要带兵在外追捕一日,没想到他今日像是没事似的,早早地回来了。
“还没消息呢,不过如今这些事儿,不必我来操心了,我只需派人将各处城门都守严实了,旁的,就与我无关了。”余佑安说着,一边解下了腰带。
姜隐顺手替他解着朝服上的盘扣,一边问道:“怎么回事,陛下又改主意了?”
余佑安笑笑:“算是件好事吧,从今日起,萧自楠便是禁军统领了。”
姜隐挑眉看着他,颇感意外。
本以为就算陛下要重用萧自楠,也必定是让他官复原职,毕竟他和老定国公对南疆实在太了解了,让他再回去守边陲,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可没想到,陛下竟将他留在了京都。
“陛下怎么不让他再继续领兵镇守边陲了?”她不由猜测,难道陛下还在疑心萧自楠,怕他回了自己和父亲曾经征战的地方,又遇到了那些老人,会拥兵自重?
余佑安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转了个身,朝服就轻轻落下,出现在了她的手臂上。
“当年,老定国公一死,萧自楠失踪,边境的军队不可一日无将带领,陛下自然要立刻调人过去镇守。”
“如今这几年,人家将军把这份差事也干得好好的,总不能因为萧自楠回来了,就突然把他的位子抢过来吧。”
姜隐撇撇嘴,这事儿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么说来,萧自楠短时之内,确实只能留在京都了。
“今日我去祖母那里,她倒是提醒了我一桩事儿。”她说着,取过一旁他的常服抖开。
他转身,双手往后微微下垂,姜隐拎着袍子往上一套,随后他转过了身,慢慢地扣起了盘扣:“祖母说了什么?”
姜隐捞过一旁的腰带拿在手中,看着他慢慢地扣着扣子:“祖母说,如今萧将军,不对,萧统领也算是洗清了冤屈,那宣哥儿是不是该给他送回去了,毕竟是人家的孩子。”
余佑安扣扣子的动作一滞,愣了愣才又继续扣上了最后一个,接过她手中的腰带,系在了腰间。
“那你是怎么说的?”
她转过身,坐到了罗汉榻上,拎起小炉上暖着的茶壶,倒了杯香茗。他在她对面坐下,她便将茶盏放在了他的跟前。
“我说,萧统领的夫人似乎还未回京,怕是我们将宣哥儿送回去,也无人能妥善照顾,这几日,我们先探探他的口风,再决定何时将宣哥儿送回去。”
姜隐说着,又像是怕他误会似的,说了句:“我自然知道,宣哥儿迟早是要回到萧家的,毕竟这是萧统领的长子,咱们也不好白占了他这个便宜。”
余佑安手握着茶盏,像是出了神,须臾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叹了口气。
“这事儿,怕是难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