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佑安轻拍了拍姜隐的手背以示安抚:“放心吧,靠得住。那妇人姓周,名玉娘,当年在边陲她确实相助过萧自楠,所以她的话也算不得假。”
姜隐挑眉,越发好奇这周玉娘和萧自楠之间的故事。
“不过稍有不同的是,当年萧夫人随萧兄逃亡,又赶上临盆,是被周玉娘一家收留,也是周玉娘和她的夫君暗中照拂,才让萧夫人顺利诞下宣哥儿。”
“萧兄那时候浑身上下凑不出一贯铜钱,便许诺日后待自己清洗了冤屈,必定重金酬谢。”
姜隐眼珠子一转,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这么说来,那周玉娘确实与萧统领有恩,那你们怎还将他的恩人拖下了水,且如此一来,岂不是坏了萧统领的名声?”
“名声?”余佑安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萧兄何曾在意过这些虚名。而且,咱们也想好了对策。”
“周玉娘的夫君姓王,是个走方郎中,其父腿有旧疾,这些年身子也越发衰败,萧自楠修书一封,让他们到京中来治病,她夫君带着父亲走得慢,我们才先将他们母子接了过来。”
“周玉娘在定国公府门前虽然闹了大动静,但也实话实说与萧兄有恩,待她夫君抵达京都,再当众言明夫妻关系,道清原委。届时,玉娘与萧兄,只会是结义的兄妹之情。”
余佑安说着,手微微用力,将掌心下她的手握紧:“这场风波,不过是给某些人看的,也能为我们传递消息开一条隐秘的通道。至于眼下这些污名……不重要了。”
姜隐闻言,轻叹一声,眼中却含着几分了然:“你们这些人算计起来,连自己人的名声都拿来当棋子用。只盼周玉娘的夫君早日抵京,莫让萧统领平白担这污名太久。”
“放心,已在路上,后日必到。”余佑安紧了紧她的手,“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已因此事当庭斥责自楠‘行为不检,有辱勋贵门风’,言辞甚厉,连自辩的机会都没给。”
说着,他长叹了口气:“可见陛下心中对萧兄的猜忌与打压,已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让他尽快离京,已是刻不容缓。”
姜隐心头一沉,低声道:“此刻,我倒真希望那日姜雪恩客的醉话能成真。若南疆此时生乱,萧统领奉旨领兵离京,便是最顺理成章的法子。”
余佑安目光深邃,望向轻开着一道缝透气的窗子,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说道:“但愿天遂人愿。”
翌日,姜隐带着芳云和翠儿,乘着侯府低调的青帷马车,前往“马路记”。
马车穿过喧闹的街市,车窗外飘进来的议论声,十句里有八句离不开定国公府门前的“风流韵事”。
“定国公的事儿,听说了吗?”
“我听说……”
“人都寻上门来了,还有……”
马车每往前驶一段,便能听到新的话术,各种各样的都有,听得姜隐一惊又一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姜隐放下车帘,闭了闭眼。
余佑安他们的计划效果显着,只是这“效果”着实有些刺耳。舆论这把双刃剑,伤人亦伤己。
到了铺子,她舅父路明山依旧忙得很,只同她打了个招呼,便顾自忙去了。
姜隐看着铺子里头生意好,心里头也高兴,自个儿寻了个张角落的空桌子坐了,一边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一边吃着点心。
“听说了吗?那孩子眉眼跟定国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嘁,我看未必!我三姑婆家的表侄在定国公府当差,说那妇人眼神躲闪,一看就不是正经来路……”
“什么救命恩人?我看就是攀高枝没攀上,来讹人的!可怜定国公一世英名……”
“嗨,男人嘛,尤其那种刀口舔血的,在外头留点风流债算什么?只是闹得这么难看,啧啧……”
姜隐也没想到,这铺子里的宾客也在谈论萧自楠与周玉娘的事儿,可见这事情当真是在京都里爆了。
她一边听,一边感叹,这事儿闹得这么大,之后解释起来怕是不易,再如今,予萧自楠的名声终归是有损的。
所幸萧自楠说以后也不打算再娶妻了,这名声坏了就坏了吧。
在铺子里坐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看着客人进出的频率,姜隐盘算着再添些新花样,她还准备再去自己另开的售卖点心的花容斋看看。
刚刚准备要走,便看到余佑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已换了常服,一袭玄青色锦袍,更显身姿挺拔。
他含笑走近,很自然地在姜隐身旁坐下。
姜隐瞥了他一眼,亲手为他斟了一杯刚沏好的碧螺春,揶揄道:“侯爷今日下朝倒早。看来萧统领这‘负心’的名声,连带着侯爷您这位‘好友’,在陛下面前也轻松了几分?”
余佑安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一丝冷意:“轻松谈不上。陛下斥责萧兄时,连带敲打了我们几个平日走得近的,让我们‘谨守本分,莫要学那些狂悖之徒’。”
姜隐本是随口一言,没想到陛下还当真知道了此事,还因此事斥责了萧自楠,这陛下瞧着也不像是愿意多管臣子家事的人啊。
“不过,斥责过后,倒没再揪着其他事情不放。”余佑安啜了口茶,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自嘲,“这名声坏的,也算物有所值了,只是苦了萧兄,近来出门要多受些姑娘们的白眼。”
“明日周玉娘的夫君一到,谣言自破。”姜隐宽慰道,随即又蹙起眉,“只是陛下这态度……萧统领离京之事,必须尽快。”
“已在筹谋。”余佑安放下茶盏,目光坚定,“只等一个契机。”
姜隐自然不会傻傻地觉得他们是在等南疆来犯,毕竟这事儿也不是他们嘴上说一说便能办得成的。
南疆这些年来,与林章平和赵盛私下有所往来,怕是早将他们的国力摸得一清二楚。
但依陛下如今的表现来看,只怕他也早有防备,兴许这便是南疆没有在林章和赵盛落败后的第一时间进犯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