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同芷欣和离!
都是梁氏!
是梁氏害得他误会芷欣,辜负芷欣,令芷欣郁郁而终的。
人已经没了,无可弥补了,但他不能和芷欣和离,不能让芷欣成为无主孤坟,芷欣是他的妻子!
而苏芮看着如今绝不愿失去妻子,好似情深似海的永安侯,并没有半点动容,亦不觉得他是真心悔过,真爱过娘亲。
正如梁氏点破的那般,永安侯是自己把自己演进去了。
他不爱娘亲,不爱梁氏,不爱任何人,只爱他自己。
他自私自利,只因为是侯府大公子,有着未来要继承爵位的身份,不得不装得道貌岸然。
长期的压抑,让他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发泄口。
同娘亲相遇,同生共死后,触及这个发泄口,构造了一个情真意切,两情相悦来给他无处宣泄的情绪,叛逆,自我找了一个容身之所,让他能够为了身份和自己并不算匹配的爱人来反抗过去不敢反抗的父母。
当然,也因为娘亲身份并不算太低,虽家中官职不如永安侯府,但家财不低,永安侯的反抗也不用多激烈,因而,选择娘亲是一开始就想好了的。
当一切落定,娘亲却毁了容,可当时亲事已经定下,永安侯如若悔婚不去,定然背上负心寡义的名声,于当初还未继承爵位,仕途也还不稳固的永安侯来说,是绝对不能。
但他心中是不愿的,他只能用深情不在乎皮囊来麻痹自己,依旧娶了娘亲,但那根刺,已经刺下了。
只是他骗自己,也骗娘亲。
少女初尝情爱,永安侯又演得连自己都骗得过去,娘亲自然被他的深情所打动,只以为自己与其真是情深绵长,自然幸福的沦陷下去。
以至于,永安侯突然变化她难以接受,竭力挽留,无济于事后也依旧无法逃离,因为过往的那些美好回忆如无数藤蔓早已经将她捆绑。
直到最后,看到永安侯轻易的就将原本对自己都深情转移给了梁氏,娘亲或许才明白,自始至终,永安侯爱的都不是她,而是当初能够释放叛逆,自由,自我的自己而已。
只是那时候永安侯不放手,她无力逃离深深侯府,就这样,生生被磋磨死去。
因此,即便永安侯再装得深情,想来娘亲看到也只会觉得恶心吧。
所以,自回京的那一日,苏芮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让娘亲同永安侯和离,将娘亲的牌位,尸骨,所有一切都从永安侯府这个腌臜地方迁出去,永生永世不再被其恶心。
“不签?只怕如今容不得侯爷你决定了。”苏芮语气冷冽,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知晓苏芮要用强的,永安侯嘶吼道:“芷欣是我的妻子,我不签,即便你强行压得,祖中耆老也不会认同,便是我死了,也是一样,她是我的妻子,要同我生同衾死同穴!”
永安侯说的的确是事实。
也是最棘手的。
古代女子成婚就是如此,想要和离,难如登天,更别提是给一个死人和离,只要夫家不放,即便你有通天本事,也难以得成。
但……
“我签。”
还不等苏芮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苏烨先开了口。
他走上亲,从小茹手中拿过笔,沾上墨水,就要往和离书上去。
永安侯抓住他手,恼怒质问:“混账!你要做什么?你凭什么签?”
“凭我是您的儿子,现如今的家主,而您,身在囹圄。”苏烨的声音平淡,却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楚。
永安侯震荡。
他忘了,他已经将家主令牌给了苏烨,也没想到,苏烨会站出来签字。
“不可!烨儿!她是你娘亲,是你亲生母亲!”永安侯以为,苏烨还因为被梁氏欺骗多年恨着芷欣。
“正因为她是我娘亲,是我母亲,我才要如此。”苏烨紧握住手中的笔,决然而痛苦问:“父亲,难道母亲愿意看到如今的你我吗?”
永安侯怔住。
芷欣愿意看到现在的他和苏烨吗?
最后一次相见,芷欣那失望的眼神再度浮现在眼前。
而在永安侯晃神之际,苏烨已经下笔在和离书以及断亲书上都签下了字,将笔递还给小茹后,看着苏芮道:“耆老那边,我自会处理。”
苏芮没想到苏烨已经继承家主,也没想到他会签字。
但也乐见,省得她费工夫了,毕竟她原本准备的,不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少也要自损三百的。
拿过两份文书,苏芮确定无误后,让大理寺的人带走了眼神空洞,似失去了支柱的永安侯。
洛娥带人进府收拾,娘亲留下的不多,就一个牌位和被梁氏多年挪用后只剩下的一些不值钱的陪嫁,一个箱子就装满了。
带着箱子起身要离开,沉默了半晌的苏烨开口问:“能不能把母亲的遗衣给我。”
“不能。”苏芮毫不犹豫拒绝。
一人一件,他自己丢弃了,是他的事。
苏烨料想会如此,失落的垂下眼,看着那被抬走的箱子又问:“那……能不能留一样东西。”
苏芮没有回答他,迈步出了府门。
但洛娥明白意思,从箱子里取了一条狼牙项链放下,随后才带着人离开。
苏烨拿起项链,紧紧握在手心,看着苏芮走出永安侯府,登上行驶过来的大马车,知晓,是云济来接她回家了。
嘴角微扬,带着苦涩,转眸看向还趴在地上,久久没能回神的周瑶命令道:“来人,把周姨娘送回隆亲王府。”
马车里,苏芮只听到后面的嘈杂和周瑶撕心裂肺的哭喊,但马车隔音又走得快,很快所有声音就都消失了。
云济握着她的手,带着无声的安慰。
“等很久了吧。”苏芮略有愧疚道。
云济无声摇头。
苏芮知晓,他将在永安侯府不远等着了。
他明白,她自己的结要自己结,所以,他只默默等候,待她解决一切,前来接她。
只是看着苏芮如今,云济还是不免担忧问:“还好吧?”
苏芮想要回答她没事,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要怎么形容现在,没有她想象之中的畅快,反倒是很沉,很沉,似什么东西在沉默,消亡,从她的心里,身体里消失。
“不太好,得云济先生好好安抚安抚才行。”苏芮嘴上可怜的靠进云济的怀里。
云济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让她的头能舒适的靠在他的胸膛,结实的双手紧紧抱住她,如遮风避雨的港湾。
闻着让她舒适安宁的檀香,苏芮安心的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