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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三刻,董婉指尖捏着素白信笺,信中只说有要事相商,让她即刻返府。

她将信笺折成小块收进袖中,对着铜镜重新整了整发簪,胭脂点唇时,下手竟比平日重了几分,像是要借此掩盖眼底的不安。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声响。车帘缝隙里漏进的晨光,碎成斑驳金箔,落在她紧攥的帕子上,那帕子早已被攥得发皱。

端王府大门洞开的刹那,董婉望见廊下徘徊的阿彻。少年随从见她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世子妃安,世子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书房门虚掩着,宋怀谦背身立在窗前。身姿挺拔如松,却透着几分压抑。

董婉推门而入,檀木香裹着冷意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昨日太后赐了两个姨娘。“宋怀谦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仿佛从胸腔深处硬生生挤出来一般。

董婉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信笺的棱角,母亲临别时的叮嘱骤然涌上心头——那双手覆在她手背上微微发颤,苍老的声音里满是忧虑:“好好儿的,与敬之有商有量,遇事儿想想巧姐儿。”

她垂眸抚平裙摆褶皱,指尖掠过刺绣缠枝莲纹时微微发滞:“我不能为敬之诞下子嗣,已是对不住你。若有姐妹帮着分担,我自是欢喜的。”尾音染上了几分酸涩。

宋怀谦喉结剧烈滚动两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指腹薄茧蹭过她微凉的皮肤时,烫得她险些缩回手。“婉婉,你知我并无这份心思......”

“圣命难违!”董婉反手攥紧他的手腕,发间珍珠步摇剧烈晃动,碎玉般的珠子撞出细碎声响。

她仰头望着他,眼尾泛起不正常的嫣红,“父王母妃年事渐高,若失了圣心,这诺大的王府如何立足?”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敬之,这里是王府,不是嶷源县县府!”

檐角铜铃在风中乱撞。两人相握的手都沁出薄汗,却谁也不肯松开。

宋怀谦声音喑哑得如同生锈的齿轮:“是我无用,对不住你。我情愿待在嶷源县,只与你、巧姐儿过那平淡日子。原打算探过母妃后便回去,只是如今......圣上将禁卫军虎符......”

他忽然顿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人溺毙,“婉婉,圣上在下一盘大棋,这虎符背后牵扯的,可能是整个王府满门的命。不若你就此回蕫府暂住?等......”

“当年你我起誓,同生共死。如今你想把我推开?”她仰头望着他,眼尾泛红,“宋怀谦,你休想!”

宋怀谦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响,将她狠狠搂进怀里。掌心隔着绸缎死死扣住她后颈,像是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窗外骤雨拍打着窗棂,将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搅成乱麻。“傻子,”他埋首在她发间,声音嘶哑得厉害,“若真到那一步,我要你活着。”

董婉突然笑出声,:“宋怀谦,你我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死,我绝不独活;你生,我便陪你踏碎这盘烂棋!”

话音落下,她从容抚平微皱的衣衫,补好晕染的妆容,转身毅然朝瑶光殿走去,裙裾掠过地面,扬起一抹决绝的弧度。

殿内鎏金兽炉腾起袅袅青烟,端王妃半倚着嵌宝螭纹座椅,眼角的细纹都浸着和煦笑意。

望着两个说话凑趣的女子,她抬手轻轻抚平鬓边银丝,嗔道:“瞧你们这活泼劲儿,倒比春日枝头的雀儿还热闹。”

右侧苏兰沁身形圆润,鹅黄襦裙上彩蝶翩跹,几支缀满珍珠的粉绸花歪簪发间,两缕碎发垂在脸颊,红玛瑙耳坠轻晃。

她杏眼弯弯,屈膝行礼时腰间白玉铃铛轻响:“王妃慈悲,由得我们闹腾,换作旁人,早嫌聒噪了!”

左侧顾盼身形清瘦,绯色烟罗纱裙上怒放的芍药,随动作若隐若现。鎏金点翠珠钗下的珍珠流苏轻扫锁骨。

她眉眼艳丽,弯成妩媚月牙:“妹妹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若不是王妃偏爱,哪有咱们撒欢的地儿?”说罢指尖轻捻鬓边碎发,眼尾朱砂痣随着笑意轻颤,比裙上芍药更显明艳。

董婉踏入殿门,眼前正映入这一派笑语盈盈的热闹景象。

她款动罗裙,唇角漾起温婉笑意,朝着上座盈盈倾身:“给母妃请安。“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颗颗圆润的珍珠相互碰撞,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端王妃微微颔首:“回来啦,这两位姑娘是太后娘娘赐下的,敬之是个粗心的,昨日直接给安排在客院里,也是两位姑娘大度,不与他置气。”

话音未落,苏兰沁与顾盼已同时屈膝,苏兰沁与顾盼纷纷行礼:

“苏兰沁见过世子妃姐姐。”

“顾盼见过世子妃姐姐。”

董婉莲步轻移,素白指尖悬在二人肘间虚扶,腕间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碰,发出清泠声响:“也是我的不是,不知道二位姑娘要来,否则必扫榻相迎。”她低垂的眉眼笼着温柔笑意。

苏兰沁娇笑着直起身,鹅黄襦裙上的彩蝶几乎要扑到董婉面上:“姐姐这话说的!以后还得仰仗姐姐多多提点。”她故意凑近,红玛瑙耳坠擦过董婉耳畔。

顾盼掩唇轻笑,绯色纱裙扫过青砖,露出绣着并蒂莲的月白里衬:“可不是?还望姐姐不吝赐教。”转身时与苏兰沁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端王妃将三人神色尽收眼底。她忽而轻咳一声,殿内霎时安静下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董婉,“敬之粗心,你却需得上心些,姐妹间要多帮衬着。”

董婉垂眸福身,发间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儿媳谨记母妃教诲。”她攥紧袖中的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在抬头时露出温柔浅笑,“只是妹妹们出自宫中,必各有所长,日后倒要请她们多关照我才是。”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启禀王妃,云姨娘身边的喜儿在殿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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