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徐帅。”姚广孝的声音干涩而平静,“夏主此诏,看似退让,实则是以退为进,布下了口袋阵。他拒绝出兵,是推卸责任,避免与我云溪在明面上直接冲突。痛快允诺借道北阳三城…嘿嘿,那北阳三城,关隘相连,地势险要,正是绝佳的…锁喉之地啊!”
朱标闻言,脸色更白了一分:“大师的意思是…宁晨他…他真敢…”
“他有何不敢?”姚广孝打断朱标,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毒蛇般的阴狠,“只要我们不给他留下逾矩的口实,他暂时不敢明着动手。”
“但一旦我们十万大军踏入那北阳三城的狭长通道,就如同猛虎钻进了铁笼!他只需在笼外设下层层埋伏,待我们深入北境,远离云溪根基,再寻一个勾结金国、意图不轨的由头…届时关门打狗,瓮中捉鳖!我十万大军,便是插翅难飞!”
这番话说得书房内众人脊背发凉,连常遇春脸上的凶悍之气都凝滞了几分。
“那…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朱棣不甘心地低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
“算了?”姚广孝嘴角扯起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仿佛枯木逢春,却又带着森森鬼气,“不,这恰恰是…天赐良机!”
他猛地转向朱标,眼中幽光大盛:“殿下!夏主想引我们入瓮,我们就将计就计,跳进这个口袋!而且…要跳得快!跳得猛!在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扎紧袋口之前,就…撕破它!”
“撕破它?”朱标茫然不解。
“对!”姚广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十万大军,即刻开拔!以最快速度通过北阳三城!不给夏军任何从容调兵布防的时间!”
“一旦大军通过北阳,立刻…放弃原定伐金路线!全军转向西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距离北阳最近、防御相对空虚的夏国北部重镇——鹿城!”
他的手指猛地戳向桌案上铺开的地图,点在“鹿城”二字之上!
“拿下鹿城!以此为跳板!进可威胁夏国北疆核心青州,退可掣肘江州!更可将夏国北境防线拦腰斩断!”
“届时,夏军首尾不能相顾!杨麟在我们手中,秦良玉、杨再兴投鼠忌器!宁晨老儿投鼠忌器!他布下的口袋,就会反过来变成勒死他自己的绞索!”
“只要鹿城一下,烽火燃起!整个北境震动!夏主必然阵脚大乱!我们便有了谈判的最大筹码!麟儿?呵,那时就不是我们要送还人质,而是夏主…要求着我们不要伤害他的侄儿了!”
这个计划大胆、疯狂,充满了孤注一掷的赌性!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直刺大夏腹心!
书房内一片死寂。徐达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痛苦、挣扎、军人的决断在激烈交锋。
常遇春则兴奋得满脸通红,呼吸粗重,显然被这疯狂的计划点燃了战意。朱棣眼中精光爆射,充满了跃跃欲试的野望。
朱标脸色变幻不定,看看徐达,又看看姚广孝,最终,对宁晨的恐惧、对自身地位的不安、以及姚广孝描绘出的那一丝“翻盘”的希望,压倒了所有的犹豫和良知。
“好!就依大师之计!徐帅!常将军!”
徐达身躯一震,缓缓站起身,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朱标深深一揖,声音沙哑而沉重:“老臣…领命!”
这一刻,他知道,与秦良玉那点残存的情谊,彻底被他自己斩断了。战争的车轮一旦启动,便再无回头路。
常遇春则如同出闸猛虎,轰然抱拳,声震屋瓦:“末将得令!定叫那鹿城,插上我云溪大旗!”
“四弟!”朱标看向朱棣,眼中带着托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你坐镇金陵!稳定后方!若有变故,及时策应!”
朱棣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躬身道:“臣弟遵命!大哥放心!”
一道道调兵遣将的命令从明王府飞速传出。云溪这台战争机器,在姚广孝的毒计推动下,轰然启动。
十万大军如同滚滚洪流,打着“借道伐金”的堂皇旗号,向着大夏北境,向着那个致命的陷阱,汹涌而去。
长安,未央宫,大朝会。
金銮殿上,气氛庄严肃穆。随着最后一份地方奏报处理完毕,司礼太监正要高唱退朝,太子宁远却出人意料地从储君的位置上站起,稳步走到丹陛之下,对着御座之上的宁晨,深深一揖。
“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满朝文武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位年轻的太子身上。宁晨也有些意外,微微颔首:“远儿何事?讲。”
宁远抬起头,面容清俊,眼神清澈而坚定,朗声道:“父皇,诸位大人。如今云溪大军借道北阳,其心叵测,北境局势瞬息万变。”
“儿臣深知,朝廷已做万全准备,然儿臣每每思及前线将士浴血奋战,心中难安。身为储君,虽不能亲临战阵杀敌,然亦思为社稷分忧,为父皇分劳。”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恳切:“儿臣胞弟,安王宁安,自幼习武,弓马娴熟,常怀报国之志,渴盼为国效力。值此北境风云激荡之际,儿臣斗胆恳请父皇,允准安王随军北上,至北阳军中效力!”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安王宁安?那位以勇武好动着称的皇子?太子这是…要把自己的亲弟弟送上战场?
张良、王猛、张居正等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荀彧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宁晨的目光落在宁远脸上,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宁远坦然回视,目光清澈,不见丝毫躲闪。
“哦?”宁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安儿…想去前线?”
“是,父皇!”宁远回答得毫不犹豫,“安王曾多次向儿臣言及,不愿困守长安,愿效仿先辈,持三尺剑,立不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