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宫另一侧的羽林右卫驻地。
一间灯火通明、烟气缭绕的值房内,气氛与宫墙外的肃杀截然不同。
羽林右卫统领张焕,正和几名心腹手下围着一张方桌,吆五喝六地推着牌九。
桌面上散乱地堆着铜钱和碎银,油灯的光晕映照着几张因赌博而兴奋或懊恼的脸。
“他娘的!又是瘪十!”
张焕狠狠将两张骨牌摔在桌上,啐了一口,抓起手边的酒壶灌了一大口,辛辣的劣酒让他龇了龇牙,“今天这手气真是邪了门了!再来再来!老子就不信翻不了本!”
他撸起袖子,招呼着手下洗牌。
值房内充斥着骨牌碰撞的哗啦声、骰子滚动的滴答声、粗鄙的咒骂和得意的哄笑。
巡逻?警戒?
在这位统领大人看来,深宫大内,太平无事,值夜不过是熬时辰罢了。
突然,值房的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门板拍在墙上发出震耳的巨响,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谁?!”
张焕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又惊又怒地抬头喝骂。
他手下的几个军官也慌忙丢下牌九,手忙脚乱地去摸腰间的佩刀。
门口,赵锋一身禁军制式甲胄,脸色冷硬如铁,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数十名同样甲胄鲜明、手持利刃的精锐士兵鱼贯而入,瞬间填满了不大的值房,冰冷的刀锋无声地指向房内的每一个人。
肃杀之气瞬间取代了方才的喧嚣与暖意。
“赵…赵副统领?”
张焕看清来人,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但随即又被对方这明显来者不善的架势和身后杀气腾腾的士兵弄得心头疑云大起,语气带着惊疑和强压的不满。
“你这是何意?”
“深夜带兵擅闯我羽林右卫驻地,还撞坏本将的门,莫不是喝多了撒酒疯?”
他试图用官阶压人,但看着赵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士兵手中雪亮的刀锋,底气明显不足。
赵锋在距离张焕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目光如冰冷的锥子,刺在张焕脸上。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张统领,奉上命,羽林右卫即刻解除武装,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擅动。”
“上命?哪个上命?”
张焕心头警铃大作,猛地站起身,手按在了刀柄上,厉声质问,“本将乃羽林右卫统领,直属陛下!解除武装?原地待命?赵锋,你拿出陛下的手谕来!否则就是矫诏!是谋反!”
他身边的军官们也纷纷拔刀出鞘,虽然脸色发白,但还是摆出了对抗的姿态,值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剑拔弩张。
赵锋看着张焕按刀的动作和他身后那几个色厉内荏的军官,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并非笑容,而是一种冰冷的嘲讽。
他缓缓抬起右手,伸入怀中。
张焕等人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以为他要掏什么令牌或旨意。
然而,赵锋掏出的却是一枚巴掌大小、样式古朴、在灯火下闪烁着暗金色光泽的令牌。
令牌正面,没有代表皇权的龙纹,也没有象征军权的虎符,只有一个清晰有力的篆字。
云!
张焕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令牌的样式…他隐约听说过。
是那位常年幽居深宫、却传闻手腕通天的云阳公主的贴身信物。
“你…你是…云阳公主的人?!”
张焕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变得尖利扭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不错,今日,奉公主殿下钧旨,清君侧,正朝纲!”
“这龙椅,该换个人坐了!”
赵锋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让张焕如坠冰窟。
只见他猛地将令牌高举,那金色的‘云’字在灯光下刺眼夺目。
“动手!”
赵锋身后的精锐士兵如同出笼的猛虎,瞬间扑向还在发懵的张焕和他的手下军官。
刀光乍起!
猝不及防之下,惨叫声和刀剑入肉的闷响瞬间充斥了整个值房。
一名张焕的心腹军官刚举起刀,就被侧面刺来的长矛捅穿了肋下,惨叫着倒地。
另一人想冲向门口报信,被两把横刀同时砍中后背,扑倒在地。
张焕到底是武将,反应极快,在赵锋喊出“动手”的瞬间,他就猛地向后急退,同时拔刀格挡开一名扑上来的士兵的劈砍。
“呛啷!”
火星四溅!
他目眦欲裂,一边奋力抵挡着围攻,一边朝着赵锋嘶吼:“赵锋!你疯了!逼宫造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云阳公主她…”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冲天的喊杀声。
听那声音,应该是从皇宫深处的方向传来。
这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张焕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乾元殿?!”
张焕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喊杀声传来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
赵锋不是在危言耸听。
真的有人在逼宫造反!而且目标直指皇帝寝宫!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他的防御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围攻的士兵岂会放过这等良机?
一柄长刀抓住空档,狠狠劈向他的肩膀。
剧痛让张焕猛地回过神来,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不顾肩头的伤口,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撞开身前的两名士兵,朝着门口亡命冲去!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陛下有难!护驾!护驾啊!!!”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冲出这里,集结羽林右卫去救驾!
去保护皇帝!
然而,赵锋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锋手中的佩刀早已出鞘,刀尖斜指地面,血珠顺着刀锋缓缓滴落。
他冷冷地看着状若疯虎、满身是血冲来的张焕,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
“想去救驾?”
赵锋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晚了,你的对手是我。”
话音未落,赵锋手中的刀已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张焕咽喉。
快!狠!准!
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战场淬炼出的致命杀招!
张焕亡魂皆冒,本能地挥刀格挡。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巨大的力量震得张焕手臂发麻,虎口崩裂,佩刀险些脱手。
他踉跄后退,肩头的伤口鲜血狂涌。
赵锋的刀却如同跗骨之蛆,连绵不绝地攻来,刀光如潮,将他死死地压制在狭小的空间内,每一刀都指向要害,逼得他险象环生,根本脱身不得。
值房内,张焕仅存的几名心腹已被斩杀殆尽。
赵锋带来的士兵迅速控制了局面,冰冷的刀锋指向那些被突如其来的巨变吓傻、瘫软在地的羽林卫士兵,命令他们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外面,羽林右卫的营区也彻底乱了套。
突如其来的喊杀声和值房内传出的激烈打斗、惨叫声,让许多士兵惊慌失措地冲出营房,茫然四顾。
赵锋带来的其他精锐士兵早已按照计划,迅速控制了营区各处的要道和军械库,厉声呵斥着试图反抗或集结的羽林卫士兵。
“放下兵器!违令者格杀勿论!”
“奉长公主殿下钧旨!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原地蹲下!不准妄动!”
“......”
混乱的呼喊和零星的抵抗声在营区各处响起,但失去统一指挥、又被这惊天剧变震懵的羽林右卫,如同无头的苍蝇,在赵锋手下精锐的强力弹压和威慑下,反抗迅速被扑灭,大部分人惊恐地选择了服从。
值房内,张焕与赵锋的战斗已至尾声。
张焕肩头、手臂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半边甲胄,气喘如牛,动作越来越迟缓。
而赵锋的攻势却越发凌厉,刀刀致命。
“赵锋,你这背主求荣的狗贼!”
“长公主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张焕绝望地嘶吼着,做着最后的挣扎。
赵锋眼神一厉,抓住张焕一个踉跄的破绽,刀光如同毒蛇吐信,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猛地刺出。
“噗嗤!”
冰冷的刀锋精准地刺入了张焕的胸膛,透背而出!
张焕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嘶吼都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刀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不甘和巨大的恐惧。
鲜血如同泉涌,顺着刀身汩汩流下。
赵锋手腕一拧,猛地抽刀。
张焕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眼睛死死地瞪着赵锋,渐渐失去了光彩。
这位直到最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羽林右卫统领,倒在了自己值房的血泊之中。
赵锋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甩了甩刀上的血珠,还刀入鞘。
他走到门口,听着外面渐渐平息的骚动,望着乾元殿方向那隐隐的红光,眼神锐利如鹰。
“清理干净,控制营区,封锁所有通道,一个人也不许给我放出去!”
“国公爷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