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琅这边,几乎在破敌营启动的同时,尖锐刺耳的铜锣声撕破了夜空。
“铛!铛!铛铛铛!!!”
声浪在重重宫阙间疯狂撞击、反弹,瞬间点燃了整座沉睡的皇城。
“敌袭!”
“有贼人闯宫!”
“护驾!快护驾啊!!”
“......”
四面八方,杂乱的脚步声、惊恐的呼喊、刀剑出鞘的摩擦声骤然爆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队巡弋至此的千牛卫。
他们刚从转角冲出,迎面便撞上了那股沉默冲锋的黑色洪流。
火把的光亮映照出他们脸上瞬间凝固的惊骇.
那是什么怪物?重甲?巨斧?
皇宫里怎会有如此军队?
“结阵!挡住他们!”
领头的校尉嘶声力竭地大喊,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虽然他的反应不慢,但已经晚了。
牛大力如同一尊从远古神话中走出的巨灵战神,猛地冲到阵前。
他根本无视那些仓促刺来的长矛,巨大的宣化斧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一个狂暴的横扫千军顿时朝着千牛卫们砸了过去。
斧刃带起一片令人心悸的呜咽风声。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和骨骼碎裂声爆豆般响起。
数支长矛被齐刷刷斩断,最前排的两名千牛卫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上半身被恐怖的巨力砸得向后对折,喷溅的鲜血和破碎的脏器糊了后面士兵一脸。
沉重的尸体被斧风卷着向后飞去,又撞倒了好几人。
缺口被暴力撕开!
“吼!!!”
牛大力喉咙里迸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巨大的战斧化作一片死亡的旋风,每一次抡动都带起一蓬蓬刺目的血雨。
他根本不用什么精妙的招式,纯粹是力量与速度的碾压。
沉重的玄甲赋予他无与伦比的防御,千牛卫的刀剑砍在上面,只留下一溜火星和浅浅的白痕。
而他手中的巨斧,只要沾到边,便是筋断骨折,甲碎人亡!
他一人,便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捅进了凝固的牛油里。
所过之处,千牛卫精心构筑的防线如同纸糊般被撕碎、崩溃。
残肢断臂在斧光下抛飞,凄厉的惨嚎声成了这修罗场唯一的伴奏。
破敌营的重甲锐士紧随着他们的主将,如同一排排沉默的绞肉机,轰然撞入混乱的敌阵。
上千柄宣化巨斧同时挥动,沉重的劈砍声、骨肉碎裂声、濒死的哀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灵魂颤栗的死亡交响。
千牛卫精良的制式铠甲,在宣化斧无坚不摧的锋刃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
“砰!砰!砰!”
就在这时,后方高台上,神机营的燧发枪队终于完成了部署。
刺鼻的火药味瞬间弥漫开来,清脆而致命的枪声如同死神的点名,精准地响起。
冲在前面的破敌营锐士默契地微微侧身或矮身,露出身后追击的千牛卫身影。
铅弹呼啸而至!
冲得最猛、试图从侧翼包抄的几个千牛卫小队,如同被无形的重锤迎面击中。
前排士兵身体猛地一顿,胸前炸开恐怖的血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后排的士兵惊恐地刹住脚步,又被更后面不明所以的同伴推搡着向前,暴露在下一轮致命的铅雨之下。
燧发枪的每一次齐射,都在千牛卫混乱的人群中犁开一道血肉模糊的沟壑。
远程的精准点杀与近战的重甲巨斧,形成了完美而残酷的杀戮组合。
千牛卫的人数优势,在这钢铁与火药交织的死亡风暴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尸体层层叠叠,鲜血在光滑的御道石板上肆意流淌,汇聚成一条条暗红色的小溪,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许琅冷漠地站在破敌营的后方,目光如冰,穿透混乱的战场,牢牢锁定了远处乾元殿那巍峨的轮廓。
破敌营和神机营组成的锋矢,正踏着敌人的尸骸和血泊,坚定不移地向前推进,距离庆历帝最后的屏障——那座紧闭的、象征至高皇权的宫门,越来越近。
喊杀声、爆炸声、濒死的哀嚎声,如同滚雷般穿透层层殿宇,终于狠狠撞进了乾元殿深处温暖的寝宫。
龙榻之上,锦被翻涌。
庆历帝正与宠爱的柳贵妃纠缠得难解难分,满室春意盎然。
那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狂暴的声响,如同一盆带着冰碴的雪水,兜头浇下。
“什么声音?!”
庆历帝猛地撑起身子,动作粗暴地推开了缠绕在身上的柳贵妃,脸上情欲的红潮瞬间褪尽,只剩下惊疑不定的苍白。
他侧耳倾听,那声音绝非寻常宫廷骚动,分明是刀剑撞击、临死惨嚎、还有…那种沉闷如雷的轰鸣?
他从未听过!
柳贵妃吓得花容失色,裹着锦被瑟瑟发抖。
“陛…陛下…外面…外面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连滚带爬地撞开寝宫大门,几乎是扑倒在地,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尖利得刺耳。
“陛…陛下!不…不好了!反…反了!有人…有人带兵杀进来了!
“是…是镇国公!镇国公反了!”
“他…他带着兵…杀向乾元殿来了!”
“许川?!”
庆历帝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个海州回来的军头?他怎敢?!他怎么进来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护驾!快护驾!”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手忙脚乱地推开还在发懵的柳贵妃,赤着脚就跳下龙榻。
龙袍?冠冕?都顾不上了!
他胡乱抓起一件明黄色的常服套在身上,腰带也来不及系,在几个同样吓得魂飞魄散的内侍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出寝宫,沿着回廊,拼命朝乾元殿的宫墙方向跑去。
当他被侍卫七手八脚地架上宫墙的垛口时,一股浓烈的硝烟混合着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他一阵猛咳。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乾元殿前的巨大广场,此刻已化为人间炼狱。
火光在弥漫的灰白色硝烟中明灭不定,勾勒出幢幢鬼影。
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层层叠叠,暗红的血液在火光下反射着粘稠的光泽,几乎铺满了整个视野。
残破的旗帜在硝烟中无力地垂落燃烧。
而在那片尸山血海的尽头,一道由重甲巨斧组成的钢铁城墙正沉默地矗立着。
为首那尊如同铁塔般的巨汉,手中那柄滴血的宣化巨斧,在火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他身后的士兵,人人玄甲重装,沉默如山,只有斧刃上不断滴落的血珠,证明着方才那场屠杀的酷烈。
更远处,隐约可见高台上排列整齐的黑影,那是神机营的燧发枪手,冰冷的枪口如同毒蛇之眼,无声地指向宫墙。
在重甲方阵之前,一骑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