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木布单手拎着一颗东狄人的脑袋,指缝里还滴着血,带着人往景福宫走。
灯笼光晃在血淋淋的首级上,发丝粘在脸上,血珠顺着下颌往下淌,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的印子,看着渗人。
一路上的高丽卫兵,远远瞅见这阵仗,腿肚子先软了——那可是平日作威作福、号称“不可战胜”、“满万不可敌”的东狄人脑袋;
跟见了高丽人砍了“驻韩霉军”在大街上逛似的,掉头撒腿就跑,没一个敢拦阻的。
到了宫门口,洪翼汉早带着王宫禁卫守军在那儿,额头上全是急出来的汗,老远就迎上来:“俄木布大人!请止步!
国王陛下已经知道燕山军友人的决心,已经起兵开始肃清金自点那帮投降派!
快跟我去见王上吧,只是这…… 这人头,就别带进王宫了吧?不太好。”
俄木布眼皮都没抬,冷哼一声,抬手就把那串首级往宫门前的台阶上一掷。
“啪嗒、啪嗒”几声,脑袋顺着台阶滑到高丽侍卫脚边,吓得那侍卫“嗷”一声蹦出去老远,腿都在打颤。
“奥巴,你带人在这儿等着,我去见见高丽王。”
他丢下句话,转身就跟着洪翼汉往里走,甲胄摩擦着发出“哗啦”的响。
奥巴点头应下——高丽肯让俄木布单独见国王,就代表高丽王已经做了最终选择。
高丽国王亲自接见燕山军使节这个行为往后就再也没法摘干净了。
一旦东狄知道消息反扑,高丽国王连退路都没有,就算是大魏朝廷,也不会再庇护着他们这群“私通乱臣”的人。
洪翼汉领着俄木布快步穿过宫道,绕到东面的宗庙祭祀大殿。
刚进殿门,一股浓重的香灰味就呛得人嗓子发紧,殿内烛火通明;
一排排高丽历代先王牌位摆在案上,牌位前的泡菜供品早凉透了,透着股说不出的肃穆与寒气。
李倧正跪在蒲团上,双手紧紧攥着玉圭,指节都泛了白,额头渗着冷汗,连鬓角的头发都湿了。
围剿金自点等投降派的命令、传召诸道高丽义士勤王的诏书都发出去了;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对着列祖列宗祈祷,等待消息。
听见脚步声,他强压着心里的慌乱,缓缓起身,目光刚落在俄木布身上就愣了——那高壮的身材、脸上的轮廓,这压根不是汉人模样。
“你是草原人?不是汉人?” 李倧的声音都有点发飘。
俄木布点头,声音干脆利落,没半点拖泥带水:“土木特部卜失兔汗长子俄木布,定北侯麾下玄甲卫百户。”
这玄甲卫的百户,跟普通卫所的百户可不一样。
玄甲卫拢共就五百人,是张克的亲军,副指挥是燕山军总参谋长吴启和总军师孙长清,指挥之位更是定北侯张克自己兼任。
就像你是校长还行,你是黄埔校长,Nb;
主任一般,GJ发改委主任,KmG。
选人的时候,别的条件都靠边站,就看三点:忠诚、忠诚、还是绝对的忠诚,并且是忠诚于个人。
毕竟这是保护自己小命的最后一道防线——家里没牵挂、没软肋的不收,来历查不清的不收,品行不端爱耍小聪明的也不收。
像俄木布这样的草原部落王子,说是亲兵,其实也是人质。
往后能不能继承部落,全看张克一句话。
毁灭一个草原部落很麻烦,他们打不过还能丢下草场跑;
可换个同血脉的首领,让草原部落乖乖听话,对燕山军来说根本不算事。
历史证明草原人是杀不完,但可以驯服。
李倧喉头滚了滚,之前跟洪翼汉议事时,压根没问过使节是不是汉人的事;
在他高丽国王眼里,定北侯是汉人,麾下自然也该是汉人谋士或将领。
他把这点疑惑抛到脑后,反而更好奇另一件事:“你身为草原人,为何愿意跟着定北侯这个汉人打仗?”
俄木布没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天赐可汗以神威平定草原,以仁德对待我们这些牧民。我部归附,是天命所归。”
“他是腾格里派来的使者,是能毁灭战乱、拯救牧民的神,更是我们草原儿郎的引路者。”
“他不烧我们的帐幕,不杀我们的老幼,反而给我们铁锅、粮食,开互市让我们能换东西,让部族能安稳过日子。
以前草原各部天天打,血流成河,牧民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现在草原有法可依、有律可循,我们能安心放牧。
这样的可汗,我们愿意为他战死沙场,无怨无悔。”
李倧听傻了。
他原本以为来的是个汉人文化人,还琢磨着用孔孟之道教训对方;
比如擅杀东狄使者不合礼制,汉人该以仁德教化蛮夷,不该动不动就动刀动枪。
可眼前这草原人,根本不吃儒家“礼义廉耻”这套,简直是“我蛮夷也”的活例子!
跟他讲礼制,跟对牛弹琴没两样,他憋的一肚子君臣纲常全部咽回去了。
李倧没了辙,只能结结巴巴地问:“那…… 定北侯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
俄木布双手抱拳,从怀里掏出个绢帛包裹的信:“定北侯让我给陛下带几句话,都写在这里了。”
“念!” 李倧赶紧催道,连玉圭都忘了放回案上。
俄木布缓缓展开绢帛,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人自救者,人恒救之;
国自助者,天亦助之!”
“救国之道,从不在卑躬屈膝的合纵连横,更不在摇尾乞怜的所谓外援!
那都是饮鸩止渴的绝路!”
“真正的生路,只有一条——以我血,洗砺锋镝;
以我之骨,铺就阶梯;
以我之魂,燃亮星火!”
“除此以外,皆是虚妄,皆是歧途!
救国之道,唯有求诸于己,而非借强权怜悯!”
殿内瞬间静了下来,只有烛火“噼啪”作响,火星子偶尔溅起来,落在案上的供纸上。
李倧站在原地,手里的玉圭“啪嗒”一声掉在蒲团上,他都没察觉——这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上,砸得他脑子嗡嗡响。
原来定北侯是要让他们自己站起来,拿起刀跟东狄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