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霞光万道。
苏辞和赵晏清赶在城门落钥的最后一刻,入了城门。
六月底的京城,似乎比忠州地界还要炎热几分。
苏辞方才挑开车帘看了一眼,便觉热浪扑鼻,闷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门房的小厮瞧见马车停下,正想跑出来询问。
一抬头瞧见赵安跳下马车,立刻折返了回去,撒丫子往里跑去禀报。
现在日子清净快活,二夫人和三夫人正坐在院子里绣花,想着暑天到了,给两个孩子添件新衣裳。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婢女兴奋地跑来禀报,“夫人,大娘子和赵将军回来了!”
“苏辞回来了?”三夫人率先站起身来,脸上又惊又喜。
她拉起二夫人的手,“啊呀,她终于回来了,快,我们快去迎接!”
二夫人一遍笑着点头一遍吩咐丫鬟,“去把阳哥儿和择哥儿叫上。”
“对对对,”三夫人连连点头,眼眶都红了,“阳儿现在已经能跑能跳,与旁人无异,苏辞见到了,一定会开心的。”
王府门口,苏辞扶着赵晏清的手下了马车,望着门口高大的额匾,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舒心。
赵晏清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正对着“定王府”三个大字,他单手搂住她的腰肢,柔声问,“怎么了?”
苏辞摇摇头,“没什么呀,就是觉得终于到家了。”
苏辞笑眯眯地望着他,“大概是在这里住习惯了,渐渐就有了家的味道。”
“回到这里,就会觉得莫名的心安,再也不用奔波赶路了。”
赵晏清弯了嘴角,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嗯,终于到家了。”
他在战场厮杀惯了,对家其实并没有概念,甚至他并没有家。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有苏辞,他也有家。
在外奔波的几个月,居无定所,按理来说他也应该习惯的,可是每当夜幕降临,他总有一种隐约的孤寂。
他总是想起西院,想起无数个与苏辞在一起的日子。
他想回家。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又真实地对家有了依赖。
就像苏辞说的,再次回到这里,他也觉得心安。
但他很清楚,他在乎的不是定王府,也不是西院。
而是苏辞。
他在乎的,是有苏辞的家。
二夫人和三夫人脚下生风,火急火燎地狂奔至门口,还未出门呢,就听见苏辞的声音。
两人脚步更急,争先恐后地跑出门。
看见苏辞和赵晏清就站在门口,三夫人别提多开心,几乎跑出门来,“哎呀,苏辞,你终于回来了!”
三夫人脸色看起来比从前要好很多,凹陷的两侧都有肉了。
她激动地走过来站在苏辞面前,从上到下扫了几眼,温柔问,“一路上还好吧,累不累?”
苏辞摇了摇,“我没事,二婶三婶,家中一切都好吧?祖母她可好?”
二夫人两眼掩不住激动之色,点点头,“好,好,家中一切都好,老夫人也好。”
“昨日她还念叨起你呢,得知你回来了,她一定更开心了。”
说话间,两个萝卜头从门里跳出来,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听说嫂嫂回来了?在哪儿呢?——娘!”
脆生生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三夫人还未回头,就见两人直接从她与三夫人中间钻出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苏辞。
大概许久不见,赵松阳和赵择都愣住了。
以往日日念叨苏辞,念叨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念叨怎么感谢她,念叨干脆给她耍一套杂技。
可眼下瞧见心心念念的人儿就站在面前,他们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的腼腆。
到底是个孩子,喜形于色,那两双望着苏辞的眼睛都要冒出桃心来。
三夫人低头瞪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将人拽到跟前,“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赶快给你嫂嫂打招呼啊。”
“阳儿,你不是日日盼着她早点回来吗,怎么现在她回来了,你又成哑巴了。”
赵松阳不知为何,脸上一阵羞涩。
大概觉得自己的眼神有些冒昧,他立刻低下头,规规矩矩地唤了声,“嫂嫂。”
许久不见,赵松阳倒是越发温润,颇有些翩翩公子温文如玉的气质。
苏辞的眼神落在他的一双腿上。
她清楚地看见,赵松阳是小跑过来的。
他的腿,终于是彻底好了。
苏辞悬着的一颗心,轻飘飘地放回肚子里,她虽然深信云城的医术,但在没有看见赵松阳完全恢复时,她总归不放心。
现在好了,她总算可以完完全全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三夫人眼神一直落在苏辞身上,见她一直盯着赵松阳的双腿看。
激动地点头解释,“苏辞,阳儿的腿,好了。”
三夫人声音哽咽,眼眶红润,“上个月就能走了,当时我便想着写信告诉你,又怕惹去麻烦,索性就没写。”
“阳儿这些日子,一直念叨着你,说要亲自感谢你呢。”
苏辞悄悄吐出一口气,眉目带笑地望着他们母子二人,“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好了就好。”
“是,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三夫人侧脸偷偷抹干溢出来的眼泪,笑道,“择儿和阳儿的学业也有很大进步,尤其是择了,先生都夸了好几回了。”
赵择就站在他身旁,不等二夫人开口催促,便兴奋地行礼问好,“嫂嫂,兄长,你们终于回来了!”
“兄长,您教我的那套拳法,我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等您得空了,我打一套给您瞧瞧,您再指点指点我。”
说着,他又看向苏辞,“嫂嫂您放心,学业我也没耽误,现在我已经能看懂很多书了,先生都夸我有进步了!”
苏辞与赵晏清相视一眼,静静望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又叽叽喳喳像只麻雀的小孩。
记忆中,赵择自卑又内敛,孤傲又倔强,便是苏辞如何引导,也不见得能开口说句话。
今日倒让苏辞十分惊喜,赵择居然开口说话了,而且还说了这么一连串。
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明亮的星光。
苏辞欣慰不已,就好像是自己潜心播种,悉心呵护的小树苗终于长出了枝桠,抽出了嫩芽一般。
她微笑着点头,“哇,这么棒,你这两不耽误,很好,等明日你兄长闲下来,让你再教你一套厉害的。”
“真的吗?”赵择喜不自胜,双眼亮闪闪地望着赵晏清,“那兄长什么时候有空,我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半夜也可以!”
赵晏清嘴角也荡开一丝赞赏的微笑,“明日卯时正到我院中来,我陪你练练。”
赵择兴奋不已,几乎要跳起来,“真的吗,好啊好啊,兄长,明日卯时正我一定准时到您院中,您可千万别忘记了哦!”
赵晏清脸色越发柔和,“好。”
赵择激动得无以言表,拽着二夫人的手,小声笑道,“母亲,母亲,嫂嫂夸我了,兄长也夸我了!”
二夫人笑弯了眉眼,“听到了听到了,那以后要越发刻苦努力了,千万不要辜负你兄长和嫂嫂的一番苦心。”
赵择仰起头,傲娇地笑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