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以后会因为这场变革走向何方?暂且不去管他。
温羽凡眼前还有许多当务之急需要处理。
时间稍微退回到武林大会散场时。
此时,暮色已将京城染成墨色。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琉璃瓦上,刚落的薄雪被晚风吹得在街面打着旋,霓虹灯的光晕透过雪粒,在结冰的路面投下斑驳的碎金。
国际大酒店的旋转门还在缓缓转动,吐出最后一批来自江湖各大门派的宾客,衣料摩擦声混着远处车流的鸣笛,在渐浓的夜色里织成一张喧嚣的网。
岑天鸿步出国际大酒店,腰间黑刀的鲨鱼皮鞘在霓虹下泛着冷光,刀鞘边缘镶嵌的银丝被路灯照得发亮,随步伐轻晃时,像有流萤在暗处游走。
身后岑玉堂亦步亦趋,九环刀的铜环在寂静中发出细碎鸣响,环与环碰撞的脆声被风撕得很薄,却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清晰,像串在暗处的警示铃。
“父亲,温羽凡那小子刚才使眼色,怕是没安好心。”岑玉堂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街角阴影。
岑天鸿冷哼一声,霜白的眉峰拧起,他抬手掸去肩头的雪粒,指尖触到刀鞘时微微一顿,那道凝结在鞘身的薄冰被指腹碾成细屑:“一只蝼蚁,也敢在老夫面前耍花样。”他顿住脚步,望着琉璃瓦上凝结的薄冰,“但他若真想送死,老夫不介意立即成全。”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至面前。
温羽凡墨色风衣猎猎作响,破邪刀的刀柄在腰间划出冷冽弧线,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在路灯下忽明忽暗。
“岑老鬼,”他的声音混着夜风,“敢不敢跟我走一趟?”
岑天鸿瞳孔微缩,周身刀意骤然暴涨,他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了,指节因用力泛白,连呼吸都带着冰碴:“温羽凡,你以为用激将法就能引老夫入瓮?”
“瓮中有没有杀招,去了才知道。”温羽凡转身便走,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积雪,“不过我要带你见的人,或许能解开你心中二十年的疑团。”
岑天鸿盯着他的背影,脑海中突然闪过华山之巅那夜的月光。
二十年前的云雾里,慕容逸尘的青霄剑最后一次划破夜空,剑光与月华交融成一道弧,而后便如被浓雾吞噬的星子,再也寻不见踪迹。
他攥紧刀柄,指节泛白的地方透出青色血管,黑刀在鞘中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老夫还怕你不成?”他突然迈步跟上,黑刀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就跟你走这一趟。”
桥洞下的积雪被夜风卷成细碎的雪沙,打在岑天鸿灰袍下摆上簌簌作响,像有无数细针在叩击布料。
洞顶漏下的月光被钢筋切割成斑驳的银片,落在锈蚀的铁柱上,映出层层叠叠的锈迹,如同凝固的血痕。
温羽凡驻足于最粗的那根钢筋柱旁,破邪刀刀鞘轻叩地面的冻土,发出清越的金属鸣响。
“剑圣前辈,”他扬声喊道,声音穿透风雪,撞在桥洞内壁又弹回来,“你的老对手来看你了。”
阴影最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咳声里裹着血沫的腥气。
一个佝偻的身影扶着柱子缓缓站起,军大衣的下摆扫过积灰的水泥地,扬起细小的尘埃,在月光里划出转瞬即逝的轨迹。
慕容逸尘披着的军大衣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褪色的工字背心,洗得发白的布料下,嶙峋的瘦骨如老树枝桠般凸起,在月光下投出斑驳的阴影。
他腕间的困龙咒已蔓延至小臂,幽蓝的纹路如活物般轻轻震颤,每道咒痕都泛着冷冽的微光,将他枯瘦的手腕勒出深深的凹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嵌进骨血里。
见此情形,岑天鸿瞳孔骤缩如针,腰间的黑刀突然剧烈震颤,刀鞘与腰侧的铜环碰撞,发出急促的“哐当”声。
眼前的老乞丐与记忆中那个白衣胜雪的剑圣判若两人。
当年慕容逸尘立于华山云海,青霄剑映着朝阳,衣袂翻飞如白鹤振翅,剑气能劈开三里外的云雾。
而此刻,他鬓发如雪,颧骨高耸,军大衣的领口露出的脖颈上,甚至能数清跳动的青筋。
唯有那双眼睛,在抬起的瞬间仍如寒潭映月。尽管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瞳孔深处却藏着未灭的剑意,像两簇埋在灰烬里的星火,在与岑天鸿对视的刹那,骤然亮起一点锐光。
“岑……天鸿?”慕容逸尘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每吐出一个字都牵动着喉间的伤痛,他抬手想抚向腰间,却在触及空荡荡的剑鞘时猛地僵住。
岑天鸿的黑刀仍在震颤,刀身散出的炽烈刀意与困龙咒的幽蓝咒光在桥洞中央相撞,激起细碎的气流漩涡,卷起地上的雪沫与尘埃,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二十年前华山未分的胜负,二十年间各自的沉浮,此刻都凝在这沉默的对峙里,比桥洞外的风雪更冷,比钢筋上的锈迹更沉。
“当年华山之巅,你我并未分胜负,”岑天鸿的刀意陡然收敛,语气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为何自甘堕落至此?”
慕容逸尘低笑出声,笑声在桥洞间荡开,震得梁上积雪簌簌坠落:“堕落?”他猛地抬起手腕,困龙咒的幽蓝纹路骤然亮起,如蛛网般爬满枯瘦的小臂,每道咒痕都在震颤,“你看这枷锁,是武尊亲手所下的‘镇魂钉’,十八道,道道刻着‘困龙咒’,像是我自愿的吗?”
他咳了两声,指腹抚过腕间狰狞的疤痕,那里还残留着镇魂钉穿透皮肉的钝痛:“全因二十年前我替人受过,被废去修为,囚于这桥洞之下。”
温羽凡倚着钢筋柱,铁锈蹭在风衣上留下暗红痕迹,他明知故问,声音却带着刻意的平静:“替人受过?替谁?”
“替那个强抢民女的军方公子,替那些想掩盖丑闻的权贵。”慕容逸尘的目光扫过岑天鸿,那双曾映着华山云海的眼睛此刻翻涌着血色,“当年你我约战华山,老夫剑未折、意未衰,谁知道,最后却折在了这臭水沟里。”
岑天鸿猛地后退半步,黑刀在掌心剧烈震颤,刀鞘险些脱手砸在冻土上。
他喉结滚动,霜白的眉峰拧成死结:“不可能……”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位武尊乃是国之脊梁,怎会……”
“武尊?”慕容逸尘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积雪上,宛如红梅落雪,在惨白中灼出刺目的红,“他不过是权力的傀儡!”
他猛地拔高声音,困龙咒的蓝光随情绪暴涨,几乎要将桥洞照得通明:“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那些坐在金銮殿里的人!是他们用‘江湖规矩’做幌子,行苟且之事,我不过是撞破了他们的龌龊,便落得这般下场!”
温羽凡看着两人之间骤然凝固的空气,破邪刀在腰间轻轻震颤,刀身饕餮纹与困龙咒的蓝光产生奇妙的共鸣。
他知道,此刻抛出的真相,如同一颗惊雷,足以炸开武林奉为准则的秩序,撼动那些盘根错节的权力根基。
“岑老鬼,”温羽凡的声音陡然沉肃,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今夜喊你过来,不是看你们对峙,是想请你一起想办法,解了这困龙咒,救剑圣前辈出去。”
岑天鸿盯着慕容逸尘腕间跳动的幽蓝咒痕,又看向温羽凡腰间若隐若现的睚眦面具,忽然低笑出声。
笑声撞在钢筋上,震得积雪簌簌落下,既有真相大白的释然,更有斩断过往的决绝:“好一个困龙咒,好一个温羽凡。”
他抬手按住刀柄,黑刀的炽烈刀意与困龙咒的阴寒之气再次相撞,却不再是对峙的锋芒,反而生出一丝微妙的共振。
“二十年前华山未了的账,”岑天鸿的目光落在慕容逸尘身上,刀意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或许该在解开这枷锁后,重新算算了。”
慕容逸尘闻言,干裂的嘴唇勾起一抹笑意,眼中的剑意如星火复燃:“正合我意。”
桥洞下的风雪渐歇,最后几片顽固的雪粒被风卷着撞在钢筋上,簌簌落定。
岑天鸿命岑玉堂取来两坛烈酒,陶坛相撞时发出沉闷的嗡鸣,在空旷的桥洞里荡开低回的余韵。
坛封被岑天鸿指尖的真气震裂,“啵”的一声轻响后,醇厚的酒香混着陈年窖泥的腥甜瞬间炸开。
“‘醉山’酒?”慕容逸尘枯瘦的手指在坛口摩挲,指腹碾过粗糙的陶面,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微光,像是被酒香点燃的星火,“当年华山之巅,你我本想以此酒为注,赌那半式剑招的胜负。”
岑天鸿席地而坐,黑刀横置膝头,刀鞘上凝结的冰花随着动作簌簌落入身前的瓷碗,酒液泛起细密的白雾。
他倾酒时动作沉稳,琥珀色的酒线在月光下划出弧光:“那时你白衣胜雪,青霄剑能斩落九天星辰。”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酒,辛辣的暖意从喉咙烧到丹田,他却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慕容逸尘破旧的军大衣,“哪像如今,困在这钢筋水泥的牢笼里。”
慕容逸尘举杯的手微微颤抖,酒液顺着指缝滴落,在破洞的衣袖上凝成细小的冰珠。
他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淌进花白的胡须。
“牢笼?”低笑出声时,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腕间困龙咒的纹路突然亮起幽蓝光芒,将他枯瘦的手腕映得如同覆着层薄冰,“你看这十八道镇魂钉,每道都嵌着武尊的‘困龙咒’,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待遇。”
温羽凡倚着生锈的钢筋柱,看着两人之间弥漫的酒气与刀意,想起武道协会档案室里泛黄的卷宗——那些被篡改的记录、缺失的证人供词,如同此刻桥洞上空凝结的寒雾,遮着不见底的阴翳。
酒过三巡,慕容逸尘腕间的咒痕亮得愈发刺眼,与岑天鸿黑刀散出的刀意碰撞出细碎的火花。
“二十年前的华山之巅,”岑天鸿忽然开口,黑刀轻轻震颤,“你我没有分出胜负……而如今你这般模样,想要与你再争高下已是不能了。”
慕容逸尘缓缓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眼角的皱纹因这笑意更深了几分:“不,是你输了。”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酒渍,腕间困龙咒的幽蓝纹路随话语明暗不定:“华山一战后的第二年,我便勘破‘剑心通明’,突破了宗师境。而你,”他斜睨着岑天鸿,“却卡在内劲巅峰悟了二十年,连刀意都带着当年的滞涩。”
岑天鸿老脸微微一沉,霜白的眉峰拧成疙瘩,黑刀猛地在掌心转了半圈,刀背磕着膝盖发出闷响:“那又怎么样?”他梗着脖子抗辩,语气却软了半分,“咱们不比这个,有本事……有本事等你解了咒,再在乌蒙山巅打一场!”
话锋陡然一转,他的目光落在慕容逸尘腕间狰狞的咒印上,声音沉了下去:“这困龙咒,真的无药可解?”
慕容逸尘将剩余的酒坛猛地灌入口中,陶坛空了,他便随手将其砸在地上,脆响在桥洞间回荡,碎片溅起的雪粒落在温羽凡的风衣上。
“武尊以本命精血混合玄铁铸钉,又以‘困龙咒’封死丹田气海……”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在雪地上绽开点点红梅,触目惊心,“除非有人能逆推咒文,以无上功力震碎镇魂钉。”
温羽凡猛地抬头,破邪刀“噌”地出鞘三寸,赤金色真气顺着刀刃攀升,在昏暗的桥洞里映出跳动的光焰:“我在武道协会翻遍古籍,只查到‘困龙咒’源自上古阴阳家秘术,却无破解的办法。”他的目光转向岑天鸿,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您是化劲宗师,刀意能焚江煮海,或许……”
“你想让我用刀意强行震碎镇魂钉?”岑天鸿打断他,黑刀骤然出鞘,刀光映得桥洞四壁一片森寒,“慕容逸尘的丹田早已被咒印侵蚀得如同薄冰,我的刀意刚猛无俦,强行破咒,只会让他当场爆体而亡!”
慕容逸尘却突然抬手,枯瘦的手指按在岑天鸿的刀背上,那只曾握剑斩落星辰的手,如今只剩嶙峋的骨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无妨。”他腕间的困龙咒剧烈闪烁,幽蓝光芒几乎要将皮肉撕裂,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经脉里攒动,“我这二十年如活死人,被囚在这桥洞不见天日,丹田气海早已成了废墟,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异?”
他盯着岑天鸿,眼中的剑意如残烛复燃,竟有了几分当年华山论剑时的锐光:“若能借你刀意挣脱这枷锁,纵使爆体而亡,也算遂了武道本心,总好过在这臭水沟里烂成泥!”
岑天鸿的目光如刀,死死锁着慕容逸尘眼中那簇未熄的剑意。
桥洞外的雨声陡然变急,豆大的雨点砸在锈蚀的钢筋上,溅起的水花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他握着黑刀的手猛地一颤,刀鞘上凝结的冰花簌簌坠落,在泥泞里碎成细小的冰晶。
一段被岁月尘封住的记忆,正顺着刀柄的饕餮纹路往上爬。
“华山之巅的云雾……”他喉间滚过一声低吟,刀身映出桥洞穹顶交错的钢筋,那些锈蚀的铁骨在昏暗里像极了当年黔地山涧的藤萝。
慕容逸尘的青霄剑在最后一刻偏转向天际的画面突然炸开,与记忆里密卷上泛黄的墨迹重叠——那夜的剑光也是这样,明明该刺穿彼此咽喉,却在触及衣袂的前一瞬,被莫名的力道引向虚空。
“呵……”一声低笑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点自嘲的涩意。岑天鸿指尖摩挲着刀柄上的饕餮纹,那纹路里还凝着霜,冰碴子顺着指缝钻进掌心,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差点忘了这茬。”
慕容逸尘的浑浊眼珠转动半分,眼白上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他撑着钢筋柱的手微微用力,嶙峋的指节泛出青白:“想起什么了?”
“年轻时候我曾看过家里的密卷,说的是清末那会儿的旧事,那时候还没有你我……”岑天鸿抬刀斜指地面,刀尖挑起一块碎砖。
“那时候我岑家先祖刚在黔地扎下根,就被仇家请了邪修下咒。那咒邪性得很,整族男丁夜夜做同一个梦:浑身爬满银线似的虫豸,从七窍往里钻,醒了还能摸着骨头缝里的痒,抓不着,挠不破。”
他顿了顿,刀身突然轻颤,像是共鸣般嗡鸣起来:“族里的老人一个个枯下去,皮肤像晒透的纸,一撕就破。直到洞庭李家的先祖带着一面青铜镜赶来,那镜子背面刻着北斗七星,镜面蒙着层雾,照人不照影,反倒能映出骨血里的虫豸。”
“密卷里说那叫‘天机镜’,”岑天鸿的指尖重重叩在刀柄上,饕餮纹的獠牙处凝出一点寒光,“李淳风当年观星象的老物件,镜光扫过之处,那些虫豸就化成黑烟,连骨头缝里的痒都能刮干净。”
温羽凡闻言猛地抬头:“李家?是岳阳那个蛟龙帮李家?”
“不然还有哪个李家?”岑天鸿目光投向桥洞外的雪幕,仿佛穿透时空看见洞庭波涌,“密卷里说镜光一照,先祖身上的诅咒就像冰雪遇阳般化了。密卷里还详细记录了那‘天机镜’的样式,镜上刻着二十八宿星图,能照破世间虚妄。”
“天机镜……李淳风的遗物?”慕容逸尘咳得更凶,佝偻的脊背像根被压弯的枯枝,猩红的血沫溅在落雪上,像绽开的残梅,“这世上真会有这种宝贝……”
话音未落,岑天鸿的黑刀突然爆发出嗡鸣。
“李蛟那小子……”他猛地起身,刀气震得桥洞积雪簌簌而落,“听说他嫁女儿给洪门老三,陪嫁清单里有面古铜镜,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镇宅宝’。当时我还笑他小家子气,现在想来……”他刀指雪幕,锋芒刺破风雪,“怕就是那面天机镜!”
温羽凡想起李玲珑含泪的眼,想起那枚被自己带在身上的假铜镜,突然明白为何洪门对其势在必得。
这面传承千年的法宝,恐怕不仅能照破诅咒,更藏着更大的秘密。
桥洞外的风雪骤然狂暴起来,铅灰色的雪片被狂风拧成旋转的白柱,卷着远处都市霓虹的碎光撞向锈蚀的钢筋骨架。
温羽凡将破邪刀横按腰间,刀柄的饕餮纹在掌心微微发烫。他对着岑天鸿与慕容逸尘拱手时,指尖的老茧擦过刀鞘,带出细碎的金属嗡鸣:“两位前辈,事不宜迟,晚辈这就去寻我那徒弟,取那面可能藏有解咒关键的天机镜。”
话音未落,墨色风衣已掀起一道锐角,靴底碾过结霜的碎石,在桥洞地面刻下浅痕。
“温小子!”岑天鸿突然扬声,黑刀重重顿在地上。
玄铁刀身砸进冻硬的泥地三寸,迸起的冰屑如碎钻般溅在两人之间,在霓虹余光里划出转瞬即逝的弧线。
“莫以为寻到一面破镜子,就能化解你我之间的恩怨。”他鬓角的霜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眼中杀意未减,“乌蒙山巅的约战,老夫从未忘记。”
温羽凡的脚步在桥洞口顿住,侧头回望时,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恰好接住一缕穿洞而过的霓虹,在面具沟壑里淌成血色。
“岑老鬼,你我之间的账,自然要算。”他握刀的手微微收紧,破邪刀的刀身透出暗红流光,“为老剑圣解咒,是你我首次合作,也仅此一次。待困龙咒破,你的黑刀与我的破邪刀,自当在乌蒙山巅分个高下。”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雪里时,他的身影已如夜枭般掠出桥洞。
岑天鸿握着黑刀的指节泛白,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喉间滚过一声低沉的冷哼。
这场因天机镜而起的短暂联手,终究只是江湖恩怨里的一道插曲,而属于他们的生死对决,早已在三年之约中埋下宿命的刀锋。
不过,子夜时分,暗网最隐秘的悬赏板块突然异动,岑家挂了三年的千万美金悬赏令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