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冰水的绒布,裹着刺骨寒意掠过武道协会西跨院的青石板路。
残月被厚重云层遮蔽,唯有廊下的灯笼投下昏黄光晕,将李玲珑的身影拉得细长。
她手中紧握着一柄三尺长剑,剑身在夜色中泛着幽蓝微光——正是惊蛰为她赶制的「星蝶剑」。
这柄剑通体由精钢掺钛合金锻造,乍看是普通长剑,实则暗藏玄机。作为「天星剑」的减配雏形,它最多能分化出三十六片薄如蝉翼的刃片。
此刻,李玲珑屏气凝神,额角沁出细汗,指尖引动内劲。
“去!”
清喝声中,剑身轻颤,三片薄如蝉翼的刃片应声脱离,如流萤般在她周身盘旋。
刃片切割空气时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轨迹变幻莫测,时而如蝶舞翩跹,时而如蜂刺突袭,将廊下悬挂的冰棱削得簌簌坠落。
“不错,能控制三刃了。”
温羽凡的声音自月洞门传来,他负手而立,墨色风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李玲珑收剑转身时,鬓角碎发已被汗水濡湿,贴在泛红的脸颊上。
“师傅!”她将星蝶剑归鞘,剑刃入鞘的轻响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惊蛰说等我能控十刃,就往剑里嵌陨铁碎屑。”说着她将星蝶剑递向温羽凡。
温羽凡走近,从少女手上接过新铸的「星蝶剑」。
剑刃出鞘一半,指尖拂过剑身上的蝶形纹路,触感冰凉坚硬:“急不得,”目光落在少女因兴奋而发亮的眼眸上,语气里掺着几分温和,“陨铁碎屑注入剑体,飞刃操控会更加困难,还得循序渐进才行。你今天能御使三片飞刃,已经强过许多同境界的武者了。”
李玲珑闻言立刻挺直背脊,靴底无意识地碾着脚边的积雪,把那点雀跃压成了认真:“嗯,那我听师傅的!等师傅您说可以了,再叫惊蛰加陨铁碎屑。”
夜风卷着灯笼的光晕晃了晃,温羽凡将星蝶剑还给少女,忽然抬眼望向院外沉沉的夜色,话锋一转:“对了,师傅这次是有事来找你。关于你李家的宝镜,它是不是叫‘天机镜’?”
李玲珑脸上的笑意倏地淡了。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防滑纹,指腹蹭过蝶翅的锯齿时微微发紧:“是、是叫这个名字……诶?师傅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温羽凡轻咳一声:“跟你说实话吧,我今天见了岑天鸿和剑圣前辈。前辈中的困龙咒,得用你家那面天机镜破咒,所以才来找你想想办法。”
李玲珑抬眼时,睫毛上凝着的霜花簌簌掉落:“既然是要救剑圣前辈,徒弟自然愿意将天机镜借给师傅。只是师傅也知道,那面真的天机镜现在在左少秋手里……”
“嗯,我就是要问问你,该怎么找他?”
李玲珑望向月洞门外的老槐树,枝桠间漏下的微光在她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影:“我跟他之前有过约定,不能直接联系,要是想找彼此,得去‘江湖百晓生’论坛的‘奇门遁甲’板块发帖。标题里必须带‘洞庭波起’这几个字,正文随便写点风景啊什么的,发完就只能等他自己找上门了。”
温羽凡微微挑眉:“江湖百晓生?是不是那个专门让江湖人匿名聊事儿的暗网论坛?”
“对的。”李玲珑点点头,眼神有点担忧,“左少秋把联络点放在那儿,肯定有他的打算。不过……隐蛟岛的事之后,我一直没收到他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国内。”
她顿了顿,伸手拉住温羽凡的衣袖:“师傅,虽然之前我将天机镜交给他保管,但那时候我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左少秋这人让我感觉透着点玄乎,你要是真去找他,千万得多留个心眼。”
温羽凡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平稳:“我知道。你跟我说说,论坛怎么进去?今晚我就去发帖。不管怎么样,老剑圣的困龙咒得解开,这镜子我必须拿到手。”
李玲珑从口袋里摸出个铜符形状的 U盘,符面刻着扭曲的云纹,递给他:“这是进论坛的密钥,用法是……”
之后她又低声把操作步骤说了一遍。
……
温羽凡回到住所时,墙上的电子钟正跳成二十一点。
他从口袋里摸出李玲珑给的铜符,往笔记本电脑的 USb接口一插。
铜符插入笔记本 USb接口的刹那,屏幕先是爆出一串蓝紫色乱码,仿佛无数二进制代码在屏幕上狂舞。
温羽凡手指在键盘上以特定的顺序敲了几下,当最后一个回车键按下时,桌面骤然化作宣纸质感的界面。
远山含黛的水墨画徐徐展开,右上角用朱砂篆体题着“江湖百晓生”四字,笔锋间似有墨香透过屏幕溢出。
他按照李玲珑说的步骤,点进“奇门遁甲”板块,新建帖子时特意在标题栏敲下“洞庭波起时,君山青如洗”。
正文随便码了段洞庭湖冬景:“冻云垂野,湖心亭覆雪如簪,渔舟系在断港残横处……”
末了还添句接地气的询问:“求问资深钓友,近期湖口鳜鱼开口否?”
确认无误后点击发布,光标变成旋转的沙漏,在水墨界面上划出细小的涟漪。
之后,漫长的时间过去……
当电子钟的数字跳到 22:59:37时,温羽凡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得,又是场持久战。”
他刚转身想倒杯水,窗户上突然被敲得“笃笃”响。
雪粒子在玻璃上砸出细碎的白痕,夜莺扒着窗框朝里望,红粉相间的羽绒服沾着未化的雪粒,发间支棱着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尾巴尖还挂着冰棱。
见温羽凡看过来,她直接推开窗跃进屋里,带得冷风卷着雪沫子往人脖子里钻:“先生,该练乾坤功了。”
温羽凡正想开口,里屋门“砰”地被推开。
霞姐裹着件羊绒披肩走进来,翡翠镯子在顶灯下晃出绿莹莹的光,眼尾扫过夜莺发间的狐耳时,语气陡然降温:“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干什么?”
夜莺歪了歪头,狐狸尾巴无意识地甩了甩:“我和先生约好的,以后每周三次合练。”
“合练?”霞姐抱臂站到温羽凡身边,眼尾扫着夜莺的羽绒服,“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规矩?”
两句话没说完,空气里的火药味就浓起来。
夜莺的狐狸耳朵警惕地往后撇成飞机耳,霞姐的指尖在羊绒披肩边缘碾出深褶。
温羽凡夹在两人中间,活像块被两头西伯利亚狼盯上的生肉,连呼吸都透着尴尬。
“那个……要不咱商量下?”他指尖在掌心来回搓出热气,硬着头皮打圆场,“夜莺一三五来,霞姐你二四六,周日我歇……”
话没说完,霞姐的巴掌就照着他后颈拍过来,下手不算重,却带足了气势:“温羽凡你再说一遍?把我当什么了?排班表吗?”
夜莺蹲在旁边看得睫毛乱颤,毛茸茸的尾巴尖刚勾住温羽凡裤脚,就被霞姐眼刀烫得触电般弹开,雪色狐毛在灯光下根根倒竖。
空气里的火药味浓得能点着,落地窗上的冰花突然裂开道细纹,恰似温羽凡此刻四分五裂的求生欲。
温羽凡正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时,突然想起关键事,当即敛了笑意正色开口:“霞姐,今天我见到岑天鸿了!”
霞姐闻言眉峰骤然拧紧,翡翠镯子在腕间撞出脆响,声线陡然冷下来:“我听老金说了……”她攥紧羊绒披肩的手指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凸起,“但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我会等修为提升后再找他报仇。”
温羽凡伸手握住她颤抖的手腕,掌心温度透过羊绒传来:“但是听他的说法,周家灭门,好像跟他没有关系。”
“你信他那老匹夫的鬼话?”霞姐猛地甩开温羽凡的手腕,羊绒披肩的流苏扫过茶几,震得玻璃杯里的残茶溅出,“不是他是谁?老匹夫!他若敢做不敢认,我周小霞就用刀架着他脖子问!”
夜莺吓得像被风吹动的落叶般往后缩,后腰抵着沙发扶手时,蓬松的狐狸尾巴卷成紧实的毛球。
霞姐却越说情绪越激动:“他不认又怎么样?周家的血债,我周小霞总有一天会找他讨回来!这仇我若不报,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下的亲人!你要是觉得不是他干的,这仇我自己报!”
温羽凡急忙跨前一步,手臂圈住她颤抖的肩背,掌心隔着羊绒披肩触到她发烫的皮肤:“你先别生气了!”他的声线压得又沉又急,指腹蹭过她后颈未束起的碎发,“我没说不帮你。而且我已经跟他约好了三年后一决生死,哪怕不为周家的血仇,这一战也免不了了。我只是说,这件事我们最好再调查一下……”
“哼。”霞姐激动情绪总算平复,但她鼻腔里仍然怒哼一声,将温羽凡推开,“我不管这么多,也不管你跟这小狐狸怎么折腾……”
话音未落,她突然欺近半步,涂着丹蔻的手指戳上温羽凡的胸口:“但丑话说在前头,我的修炼进度绝对不能落下,明晚十一点来我房间。你要是敢让我等超过一刻钟,看我不拿鞭子抽你。”
话音落时,她猛地转身,羊绒披肩在身后甩出半道弧线,“砰”地甩上门时,门板震得墙上的挂钟都晃了晃。
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卷着雪沫子扑在温羽凡脚踝上。
夜莺眨了眨眼,狐狸耳朵“唰”地立起来,尾巴像条毛茸茸的围巾似的卷上温羽凡的手腕,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欢喜:“先生,霞姐她……是不是同意了?”
她仰起脸,红粉羽绒服上的毛领蹭着下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星。
温羽凡看着门板上还在轻颤的铜环,又低头瞅了瞅缠在手腕上的狐狸尾巴,只觉得后颈的疼还没消,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
他想象着未来每晚被两个女人轮流拽着练功法的场景:夜莺的爪子能挠得他经脉发烫,霞姐的眼神能冻得他内劲倒走,这哪儿是齐人之福,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同意?”他苦笑着抽回手,走到窗边把飘雪的窗户关上,“她是给我立了生死状。”
电子钟的数字跳到二十三点十三分,论坛界面还亮在桌上,“洞庭波起”的帖子孤零零地挂着。
夜莺跟在他身后,尾巴尖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裤腰带:“先生别担心呀,”她仰头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毛茸茸的耳朵蹭上他的手肘,“我会帮你分担的,霞姐那边……我以后叫她姐姐好不好?”
温羽凡看着她看起来纯真的模样,更觉得头大如斗。
他忽然觉得,等左少秋回复的煎熬,跟眼前这两个女人比起来,简直算是世外桃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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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普通的夜,夜色如墨,浸染着武道协会西跨院的每一寸角落。
温羽凡倚在廊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破邪刀的刀柄,饕餮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檐角铜铃被夜风拂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却盖不住屋内传来的真气激荡之声。
他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霞姐身上清冷的茉莉香与夜莺发间甜腻的玫瑰味(自狐化后,她换了这个味道的洗发水),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如同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
自那晚霞姐与夜莺“约定”之后,他的夜晚便再无宁日。
“凡哥,该练功了。”霞姐的声音从左侧厢房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她今日换了一袭月白旗袍,翡翠镯子在腕间撞出清越的响,冰蓝真气顺着指尖流转,在空气中凝成细密的霜花。
几乎同时,右侧厢房的门也被推开,夜莺穿着绯红的时尚女装,狐狸耳朵从发间探出,尾巴尖不安地晃着:“先生,我准备好了。”
她的气息比往日更加充沛,武徒三阶的修为带着一股勃勃生机。
温羽凡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乾坤功的阴阳调和之法,本是增进修为的捷径,可如今却成了他的负担。
霞姐的冰蓝真气霸道凌厉,每一次交汇都如同寒冰入体,冻得他经脉刺痛;
夜莺的虽然还没有修炼出内劲,每次练功却源源不断的索取,稍有不慎便会失控。
“来了。”他硬着头皮走进霞姐的厢房,掌心与霞姐相抵的瞬间,冰蓝真气如潮水般涌来。
他强运内息,赤金色的真气与之抗衡,两种力量在体内冲撞,疼得他闷哼一声。
“专心。”霞姐的眼神锐利如刀,“分心只会伤了自己。”她的真气陡然加强,逼得温羽凡不得不全神贯注,将内劲提至极致。
半个时辰后,温羽凡浑身是汗地走出厢房,只觉得腰膝酸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还没等他喘口气,夜莺便扑了上来,温热的身体紧贴着他,发间的玫瑰香扑面而来:“先生,轮到我了。”
他看着夜莺期待的眼神,心中一阵苦笑。
武徒三阶的修为虽不如霞姐霸道,却胜在绵长持久。
每一次双修,他都要引导着自己的真气注入对方体内在经脉中游走,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的危险。
“嗯。”他疲惫地应了一声,任由夜莺牵着手走进房间。
子夜时分,温羽凡终于结束了今晚的“功课”,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夜莺的房间。
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出他眼底深深的疲惫。
他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却觉得自己如同困在蛛网中的飞蛾,无处可逃。
“呼……”他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就在这时,霞姐的厢房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浪,冰蓝真气冲天而起,将屋顶的积雪震得簌簌落下。
“凡哥,我突破了!”霞姐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她推门而出,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内劲三重!”
温羽凡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恭喜。”他能感受到霞姐身上暴涨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沉稳厚重。
还没等他说完,夜莺的房间里也传来一声轻呼,一股柔和却充满活力的波动弥漫开来。
夜莺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狐狸耳朵竖得老高:“先生,我到武徒四阶了!”
看着二女兴奋的模样,温羽凡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
她们的修为突飞猛进,意味着对他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每一晚的双修,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默默地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脚步沉重,仿佛踩在棉花上。
他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也好。
可他知道,这不过是奢望。
回到房间,他一头栽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懒得脱。
破邪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望着天花板,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或许该找个借口出去历练一段时间?或者……干脆闭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