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时光，像演武场的晨雾，悄无声息地漫过王耀阳的日子。
天不亮就去扫剑痕，已经成了刻进骨子里的习惯。石板上的纹路被他扫得发亮，那些内门弟子的剑气残留，他闭着眼都能分辨出是谁的路数——赵师兄的剑刚猛有余却收势仓促，苏师姐的音剑藏在弦声里，看似柔和却后劲绵长。
他身上的灰布短打换了两件，都磨出了边，可身形抽高了不少，原本瘦弱的胳膊腿，如今绷着紧实的肌肉，握木棍的手，指节分明，带着层薄薄的茧。
这日清晨，他照例在演武场角落练剑。《白莲剑典》的“一气”境早已吃透，如今正琢磨着“二意”——剑典说“意在剑先，如影随形”，他理解的是“预判”，是让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
木棍劈出时，他忽然觉得和往常不一样。
不是力道更足，也不是速度更快，而是挥剑的瞬间，手臂肌肉带动空气的震颤，竟让前方半尺外的一片落叶，凭空裂成了两半。
那落叶离他还有段距离，绝不是风刮的。
王耀阳猛地收势，愣在原地。
他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又捡起片落叶放在石台上，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刚才的感觉——腰腹发力，肩臂随势送出，意念集中在木棍尖端，仿佛有股无形的劲儿顺着手臂“流”了出去。
“喝！”
木棍斜劈而下，带起一阵微风。
石台上的落叶，再次从中间裂开，切口整齐得像被刀划过。
“剑气……”王耀阳的心脏“咚咚”狂跳，手里的木棍差点没拿稳。
《白莲剑典》里写得明白：“气出则剑有锋，凡俗修之，二十年可窥门径。”他当时只当是个遥远的目标，毕竟他连灵气都没有，哪来的“剑气”？
可刚才那两下，分明是剑气！是纯粹靠肉身力量、靠剑招的极致协调，硬生生“逼”出来的气！
他又试了三次，前两次都失败了，第三次集中精神，终于再次劈裂了一片枯叶。虽然那道“剑气”弱得可怜，只能劈开薄薄的叶子，连旁边的石屑都动不了，可确确实实存在。
“半年……”王耀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别人要二十年？”
这半年来，他每天天不亮就练，扫完地对着树干练，夜深人静在院子里对着月亮练，把《白莲剑典》的每一个招式拆了又拼，拼了又拆，连梦里都是挥剑的姿势。他以为只是比普通人刻苦点，没想到……
“难道我真是天才？”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穿越前，他不过是个资质平平的剑道爱好者，打比赛从没进过决赛。怎么到了这个世界，没了灵根，反倒成了“天才”？
他忽然想起演武场那些剑痕。那些内门弟子用灵气催发的剑气，威力固然大，可剑招里总带着股“飘”的感觉，像是借了外力，不够“实”。而他的剑气，是从骨头缝里、肌肉里挤出来的，每一分力都落在实处。
“或许……没灵根，反倒是好事？”王耀阳摸着木棍，心里像揣了只雀跃的兔子。
没灵气可依赖，他只能死磕身体的极限，把剑招练到骨子里；没旁人指点，他反倒避开了那些“必须用灵力驱动”的思维定式，硬生生走出了条野路子。
这时，远处传来御剑的破空声。赵姓少年带着几个内门弟子落在演武场，看到王耀阳手里的木棍，习惯性地嘲讽：“哟，杂役又在玩木头呢？什么时候换把真剑，让师兄我瞧瞧你的‘大作’？”
以前王耀阳多半会低头避开，可今天，他握着木棍的手紧了紧，忽然想试试。
他没说话，只是转身，对着不远处一棵手腕粗的小树苗，再次挥出木棍。这一次，他把那股刚摸到门径的“气”催到了极致。
“嗤——”
一声轻响，树苗的枝条应声而断，切口处竟带着点焦痕——那是气血与空气摩擦生的热。
赵姓少年脸上的嘲讽僵住了。
几个内门弟子也愣住了。那可是灵木，比普通树木坚硬得多，一个没灵气的杂役，用根破木棍就能劈断？
王耀阳没看他们，收势转身，拿起扫帚继续扫地，只是低头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天才？或许吧。
但他更清楚，这半年来，每个清晨石台上的露水，每个深夜肌肉的酸痛，每一页被翻烂的剑典，才是这道“剑气”真正的来头。
“一气境……”他低声自语，望着演武场尽头云雾缭绕的山峰，眼神亮得惊人，“接下来，该是‘意’了。”
阳光越过云层，照在他身上，把那个扫地的身影，拉出了一道带着锋芒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