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演武场的青石板,被王耀阳的脚步磨得愈发光滑。他的“意”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渐渐有了收放自如的模样。
清晨练剑时,他能凭“意”避开檐角滴落的露水;清扫时,扫帚划过地面的轨迹,总能恰好避开内门弟子无意间散逸的灵气波动。最明显的是在应对赵姓少年偶尔的“挑衅”时——对方的剑气刚起势,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有时甚至不需要挥剑格挡,只消一个侧身,就能让剑气擦着衣角飞过。
“你这滑不溜丢的身法,倒像只泥鳅。”赵姓少年某次失手后,忍不住骂了一句,语气里却少了几分轻蔑,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王耀阳只是笑笑,继续扫地。他知道,这不是身法好,是“意”在提前预警。就像暴雨来临前,皮肤能感觉到空气里的湿意,他的“意”也能捕捉到剑气凝聚时那丝细微的变化。
这日午后,他照旧去百宝楼翻杂记。守楼老者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漠然变成了淡淡的好奇:“你这小子,天天看这些,看得懂?”
“瞎看,图个乐。”王耀阳说着,指尖却精准地抽出了那本夹在角落里的《金光咒》残篇。
书页被他翻得卷了边,其中“气如臂膀”四个字,旁边被他用木炭画了个小小的剑形。他反复对比着《白莲剑典》里“罡如莲瓣,层层相护”的描述,越看越觉得两者的核心相通——都是让自身的力量形成可控的“场”。
正看到入神,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他走到窗边往外看,见一群内门弟子围着试剑石,其中一个弟子手里捧着块拳头大的晶石,正满脸兴奋地展示:“这是我在绿云山脉采到的‘凝罡石’!据说能辅助凝聚罡气,我爹托人鉴定过,至少值五十块下品灵石!”
“凝罡石?”王耀阳心里一动。
他在杂记里见过这名字——蕴含着精纯的土行之力,对凝聚实体罡气大有裨益。只是这等材料,向来是内门弟子的稀罕物,轮不到杂役染指。
“有这宝贝,你突破‘凝罡境’稳了啊!”周围的弟子纷纷道贺。
那捧着晶石的弟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手将凝罡石抛起又接住:“等我练成罡气,定要让赵师兄瞧瞧,谁才是西峰最快的剑!”
王耀阳默默收回目光,指尖在“气如臂膀”四个字上轻轻敲了敲。
别人有凝罡石辅助,他只有一双练得发烫的手,和一柄磨得发亮的硬木剑。
“也好。”他合上书,心里反倒踏实了,“别人的路是铺出来的,我的路是踩出来的,扎实。”
离开百宝楼时,夕阳正斜照在演武场的剑痕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里,仿佛藏着流动的光。王耀阳忽然停下脚步,握紧了手里的硬木剑。
他没有凝罡石,但他有演武场——这里的每一道剑痕,都是前辈修士罡气、剑气的残留。这些残留或许微弱,却足够他用“意”去捕捉、去模仿、去揣摩。
就像学画的人临摹古画,他要做的,是用自己的“意”,去临摹那些散逸在空气中的“罡”之痕迹。
他走到一道最深的剑痕前,那是玄清上次来演武场指点弟子时留下的,边缘凝结着一层淡淡的白霜,透着凛冽的寒气。王耀阳闭上眼,伸出手,让掌心贴着剑痕上方的空气。
“意”顺着指尖蔓延出去,像一根细线,轻轻触碰着那丝残留的罡气。
冰冷,锐利,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猛地睁开眼,挥剑劈出。
硬木划过空气,带起的气流不再是散乱的风,而是凝聚成一道极细的白痕,“嗤”地一声,竟在旁边的石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刻痕。
这道刻痕比之前的剑气深了数倍,边缘还带着点霜白——那是他的“意”模仿玄清罡气的寒气,硬生生逼出来的效果。
“成了……”王耀阳喘着气,手心因为过度透支“意”而微微发颤,心里却像炸开了烟花。
他没有凝罡石,却用最笨的法子,摸到了“罡”的边。
远处的内门弟子还在围着凝罡石热闹,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杂役,只用一根硬木剑,就在石面上刻下了属于“凡根”的第一道“罡痕”。
王耀阳望着那道刻痕,忽然觉得,这半年来的辛苦,那些被嘲笑的日子,都值了。
他的路或许慢,或许难,或许永远赶不上那些天赋异禀的修士。
但每一步,都走得清清楚楚,踏踏实实。
晚风拂过演武场,吹起他的灰布衣角,也吹起了石面上那道浅浅的刻痕周围的尘埃。王耀阳握紧硬木剑,转身走向丙字院。
今晚,他要好好琢磨那道“罡痕”的触感。
离“罡”境,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