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住下后,阵道坊的院子果然多了几分烟火气。
天不亮她就起来,先把杂役房的水缸挑满,再去扫演武场的落叶,等王耀阳练剑时,她已煮好了带着药香的糙米粥——说是从家里带来的方子,补气血,适合练剑的人喝。
王耀阳起初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让小姑娘伺候不妥。可每次想开口,林念禾都抢先说:“师兄教我认草药,我给师兄煮粥,这是换的,不欠人情。”她说着,会偷偷看一眼悬在檐下的“实道”剑,见剑身亮了亮,便抿着嘴笑。
日子一天天过,王耀阳开始教她基础的吐纳法。“不用急着练剑,先把气稳住。”他捏着她的手腕,感受她体内微弱却坚韧的气息,“凡根的气,得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慢慢养。”
林念禾学得极认真,夜里别人都睡了,她还在柴房外的空地上站桩,月光洒在她单薄的身影上,像镀了层银。有次王耀阳起夜,见她站得不稳,身子晃了晃,却硬是撑着没倒下,手里还攥着他给的那本《基础心法》。
“累了就歇会儿。”他走过去,“实道”剑飘到她身后,用剑风轻轻托了她一把。
林念禾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脸又红了:“我想快点跟上师兄的脚步。”
王耀阳没说话,只是捡起地上的石子,在她脚边画了个圈:“站在圈里,想着脚下的土地,气就稳了。”这是他当年在寒潭淬体时悟的,凡根的气,得接地气才扎实。
林念禾依言站进圈里,果然稳了些。她偷偷抬眼,见王耀阳正望着“实道”剑出神,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里只有剑,干净得像山涧的水。
她忽然觉得,等六个月也没关系。哪怕他心里只有剑,能这样远远看着,能跟着他学本事,就很好。
转眼到了初夏,杂役房的师兄们都说,林念禾变了。以前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能扛起半捆柴,说起话来腰杆笔直,甚至能认出二十多种草药,连苏长老都夸她:“是个能扎根的好苗子。”
这日,王耀阳正在演武场教小师弟们“实道阵”,林念禾端着药粥过来,刚放下碗,就见“实道”剑突然飘到她面前,剑身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腕。
“嗯?”王耀阳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它说你气稳了,可以学握剑了。”
林念禾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星。她拿起王耀阳特意为她削的木剑,按照他教的法子握住,掌心果然空得恰到好处。
“实道”剑绕着她飞了一圈,像是在示范剑势。林念禾跟着剑影挥出第一剑,虽然生涩,却带着股认真劲儿,木剑划破空气,发出轻微的“咻”声。
王耀阳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握剑的样子。也是这样笨拙,却又这样坚定,仿佛握住的不是剑,是整个世界的希望。
“不错。”他难得夸了句,“明天开始,教你劈柴。”
林念禾用力点头,脸颊的红晕比晚霞还艳。她知道,这是师兄认可她了。
夜里,她躺在床上,摸着那柄木剑,心里默念着“六个月”。窗外,“实道”剑悬在檐下,剑身的光映在窗纸上,像个温柔的守护符。
王耀阳坐在石阶上,翻着《修士录》,最新一页写着:“凡根的成长,不在快慢,在能否把每一步都踩实。”他想起林念禾站桩的样子,想起她熬粥时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小姑娘的“实”,或许比他当年更纯粹。
“实道”剑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像是在说“别担心”。
他笑了,合上书。考核还远,路还长,但他知道,林念禾能行。至于她那点藏在眼底的心思,或许等她真正握住剑,感受到剑心的炽热时,就会明白——有些牵挂,不必说破,藏在日复一日的陪伴里,藏在一招一式的教导里,就已足够。
月光穿过竹林,洒在演武场的剑痕上,也洒在柴房的窗纸上,温柔得像个未完的约定。故事还在继续,带着烟火气,带着剑穗的铃铛声,慢慢往前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