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贤明站在刑部衙门的窗前,烛光跳动,映得他眉间沟壑更深。案几上摊开的卷宗墨迹未干,却已无人问津——薛九霄失踪了,连同那些至关重要的线索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乐平公主一案查到现在,每一条蛛丝马迹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心惊胆战。谁能想到,幕后黑手竟可能是自己相交多年的挚友?
“大人……”捕头孙闻锁推门进来,低声禀报:“还是没有薛捕头的消息。”
裘贤明闭了闭眼,喉间发紧。薛九霄是他破案的倚仗,如今生死未卜,连案宗都被劫走,这绝非巧合。他几乎能嗅到阴谋的味道——而源头,或许正来自那位下午到访时,与自己谈笑风生的挚友。
他该向国主坦白吗?案件还差最后一条关键的证据,若错怪好友,不仅多年情谊毁于一旦,更会寒了朝中同僚的心;可若隐瞒不报,十日期限一到,等待他的恐怕不止是摘去乌纱,而是诏狱的镣铐。
窗外忽然掠过一阵冷风,卷起案头一张残页,上面赫然写着涉案者的名录。裘贤明伸手按住,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直到墨迹晕开成模糊的污痕。
“加派人手,继续寻找薛神捕。”裘贤明向孙闻锁吩咐着,将名录折起收入袖中。他心中已作出决定,明日上朝,请求国主宽限些时日。找不到薛九霄,他就自己查,哪怕赌上自己的前程,他也要亲手揭开这层遮羞布——既为公主昭雪,也为验证那个他至今不愿相信的答案。
孙闻锁立在门前,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大人还是自己去阴间找找吧。”
裘贤明猛地转身,只见孙闻锁刀已出鞘,刀锋映着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森冷的光斑。裘贤明瞳孔猛然收缩:“你们杀了薛神捕?”
孙闻锁冷笑一声,刀尖微微上扬:“你们两个,查的够多了……”
那号称神捕的薛九霄,其实并未死。此时他正蹲在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内,眼睛凝视盯着一枚脚印。
端详一会儿,薛九霄站起来,肯定地说道:“陛下,此印前深后浅,靴底纹路虽与男子制式相同,但着力点偏移半寸,必是女子刻意套着男靴行走。依步距推算,此人当有五尺三寸,体重大约110斤。”
刘轩微笑点头,薛九霄说的分毫不差,这脚印,正是云朵穿着男靴所留。他双掌拍了拍,从后堂走出十名宫女。刘轩指着地上另一枚脚印,问道:“薛捕头,你能找出这枚脚印,是哪个女子留下的吗?”
薛九霄躬身道:“陛下,需要让这些姑娘,绕场而走,微臣观察她们走路姿势,方能分辨。”
刘轩点点头,让几个宫女依次从薛九霄身前走过。这些宫女,身高体态相近,又习得相同的宫廷礼仪,走路的姿势都差不多,想要分辨她们刘轩的脚印,乃是万难。
薛九霄眉头紧锁,反复看了数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指着一名宫女,道:“陛下,此脚印主人正是这位姑娘。她惯用左手提物,身子微微右倾,故右脚掌外侧磨损略微重一些。
刘轩笑道:“薛捕头不愧是六扇门第一神捕。有你相助,公主焚尸一案,朕倒是可以提前收官了。”
薛九霄跪倒在地,惶恐道:“陛下盛赞,折煞微臣。若非陛下所救,九霄早已横尸郊野。此身此命,但凭陛下驱策,纵使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正这时,晚风从门口走入,她仍然身着宫女服饰,径直走到刘轩跟前,行礼后轻声说道:“陛下,都查清楚了。”说罢,将一张密函递到刘轩身前。
刘轩接过来,仔细阅读上面内容,烛光下,表情不定。反复看了数遍,他把密函递给身旁云朵:“你即刻行动,按照这名单连夜拿人,将毒杀李本昌的凶犯捉拿归案。明日午时之前,朕要这两桩案子一并完结。”
云朵上前领命,身子一晃,便消失在门外夜色之中。
翌日清晨,蜀中群臣鱼贯步入金銮殿,却见监国刘轩的龙椅空悬。大太监杨亭拂尘一甩,细长的嗓音刺破沉寂:“国主昨夜批阅奏章,东方既白方才歇下。请诸位大人稍候。”
群臣低眉顺目,心中却如明镜。前朝后宫佳丽如云,国主年少,沉溺温柔乡中,倒也是人之常情。
直等了一个多时辰,刘轩身影方才从屏风后转出。他慵懒地倚在龙椅上,掩口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睑半垂道:“诸卿可有要事禀奏?”
方白整理了一下崭新的北汉朝服,走出班列,禀告道:“启禀国主,李本昌被毒一案已经告破。凶手乃是原刑部左侍郎关海鹏,他威胁李府下人以砒霜混入参汤,毒杀李本昌。后又命看守差役毒杀李府下人灭口,最终连那差役也遭其毒手。”
刘轩骤然抬眼,目光如刀般直刺方白:“你确定李本昌是关海鹏派人杀的?”
方白顿觉脊背生寒,喉结上下滚动,硬着头皮答道:“回国主,关海鹏已经招供,并在罪证文书签字画押。”说罢,从怀中拿出卷宗,恭恭敬敬的双手托起:“请陛下审阅。”
杨亭见状,碎步上前接过卷宗,轻置于龙案之上。
刘轩微微颔首,转向殿下:“毕统领,速去大牢提审关海鹏,朕要当面问个明白。”
御前侍卫统领毕金生躬身领命,腰间佩刀铿然作响,转身疾步而出。
刘轩斜倚龙椅,指尖轻捻卷宗边角,一页页翻过。殿中只闻纸张沙沙,群臣屏息,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约莫半炷香后,刘轩合上卷宗,锐利目光扫过殿下众臣:“乐平焚尸案进展如何?”他眉头微蹙:“裘贤明何在?为何缺席早朝?”
众臣面面相觑,这才发现刑部尚书卿裘贤明确实未至。见监国面色渐沉,众人噤若寒蝉,生怕触怒天威。
沉寂片刻,韩博文出列解围:“陛下,裘大人为查此案夙兴夜寐,想必是得了要紧线索,才耽搁了早朝。”
正说话间,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毕金生仓皇奔入,单膝跪地抱拳:“陛下,大事不好!关海鹏他……他在狱中悬梁自尽了!”
方白神色顿变,颤声道:“怎么可能?今早我去查牢,他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