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逢生幽径转,壁画无言诉古殇。
一线幽光破冥暗,心悸影动意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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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沈青临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将阮白釉往旁边一拽,同时自己也向着相反方向扑倒。那块桌面大小的巨岩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体边缘轰然砸落,激起漫天烟尘与碎石,地面剧烈震颤,仿佛整个古墓都在这最后一击下发出了濒死的哀鸣。
“噗——咳咳咳!”阮白釉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尽管沈青临替她挡去了大部分冲击,但肘部和膝盖依旧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呛咳着,眼前一片模糊,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沈青临急促的喘息声。
“白釉!你怎么样?”沈青临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急切,他挣扎着爬起来,头盔上的探灯光束在混乱中胡乱晃动,最终定格在阮白釉苍白的脸上。
阮白釉摇了摇头,努力想看清沈青临,却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感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扶住了自己,将她从地上拉起。
“我……我还好……”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声音却依旧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这里……这里真的要彻底塌了!”
周围的石壁上,裂痕如同狰狞的蛛网般迅速蔓延,更多的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他们刚刚侥幸躲过一劫,但头顶那摇摇欲坠的穹顶,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将他们永远埋葬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墨汁,一点点浸染着阮白釉的心。她紧紧攥着沈青临的手,那只手掌宽厚而温暖,此刻却也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沈青临的紧张,尽管他努力保持着镇定。
“别慌!看那边!”沈青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他手中的探灯光束猛地射向石室的一角。
阮白釉顺着光线看去,只见在刚才巨岩砸落的地方,原本平整的石壁竟然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缝隙!那缝隙大约一人高,半臂宽,黝黑深邃,仿佛通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是……是通道?”阮白釉的心跳漏了一拍,熄灭的希望之火,在这一刻仿佛又被重新点燃。
“过去看看!”沈青临当机立断,拉着阮白釉,小心翼翼地避开头顶不断掉落的碎石,向那道裂缝挪去。
越是靠近,一股混合着腐朽木料、潮湿泥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金属锈蚀的腥甜气味便从缝隙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沈青临用探灯往里照了照,光线似乎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只能照亮入口处几米的范围。里面似乎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甬道,但比他们之前走过的墓道要狭窄得多,而且充满了未知。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大片穹顶塌陷下来,激起的烟尘瞬间将他们吞没。
“没时间犹豫了!进!”沈青临低喝一声,将幽影花小心地护在怀中,率先侧身挤进了那道裂缝。阮白釉紧随其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
刚一进入通道,一股更为浓烈的霉味和土腥气便包围了他们。通道内部比想象中还要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而且高度不足,沈青临不得不微微躬着身子。头盔上的探灯是他们唯一的光源,光束在黑暗中摇曳,投下两人被拉得奇形怪状的影子。
“小心脚下。”沈青临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他一边提醒着阮白釉,一边用手摸索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艰难地向前挪动。
阮白釉紧紧跟在他身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通道仿佛没有尽头,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般包裹着他们,寂静如同实质般压迫着耳膜,只有他们沉重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石壁的沙沙声。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擂鼓般的心跳。
“沈青临……这……这是什么地方?”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她努力想看清周围,但探灯的光芒有限,大部分区域依旧隐藏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但至少暂时安全了。”沈青临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看这痕迹,应该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密道,可能连修建古墓的人都不知道。”
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通道开始微微向下倾斜。脚下的路也变得越来越湿滑,不时有水珠从头顶滴落,带着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沈青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阮白釉紧张地问。
“看墙上。”沈青临的语气凝重起来,他将探灯的光束打在左侧的石壁上。
阮白釉凑过去,借着光亮,她看到粗糙的石壁上,竟然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图案。这些图案的线条简单而古朴,风格诡异,不像是任何她已知的墓室壁画风格。
“这是……壁画?”阮白釉蹙起眉头,她的专业知识让她立刻对这些图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恐惧。
她伸出手,轻轻拂去壁画表面的一层薄薄的尘土,图案逐渐清晰起来。第一幅画上,似乎描绘着一群人,他们围绕着一个巨大的陶器,做出各种怪异的姿势,像是在进行某种原始的祭祀。那陶器的形状,隐约有些眼熟。
“这陶器……”阮白釉低声自语,脑中灵光一闪,“有点像……像我们之前在威廉古堡地下室看到的那些残破陶俑的碎片!”
沈青临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沉声道:“继续看下去。”
他们举着探灯,一点点向前挪动,仔细观察着石壁上的壁画。这些壁画似乎是连续的,讲述着一个完整的故事。
第二幅画,描绘了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那巨大的陶器在火焰中烧制,周围的人影更加扭曲,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狂欢。
第三幅画,陶器烧制完成,从中爬出了一个……一个与常人无异,却又带着一丝诡异僵硬感的人形。而旁边,则堆积着一些散乱的白骨。
阮白釉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画面让她想起了那些骨瓷傀儡,想起了关于“骨瓷诅咒”的种种传说。
“这些壁画……难道是在记录‘骨瓷’最初的制作过程?”她声音干涩地说道。
沈青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仔细审视着每一处细节。他注意到,在这些壁画的角落和边缘,还刻着一些细小的符号。这些符号扭曲而神秘,与他们在陈旧的羊皮卷轴上,以及那座被诅咒的古宅中发现的符号,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些符号……”沈青临指着其中一个符号,“和我们在‘骨瓷诅咒’相关线索中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两人心头同时一震。他们千辛万苦寻找的幽影花,本以为是解开诅咒的关键,却没想到在这绝境逢生的密道中,竟然又发现了与诅咒起源直接相关的线索!
命运的丝线,似乎正在将他们引向一个更加幽深、更加古老的秘密。
他们继续向前,壁画的内容也变得越来越诡异和血腥。有描绘用活人献祭的场面,有描绘从烧制好的“骨瓷”中爬出更多面目雷同的人形,还有一些画面,则是一些穿着奇特服饰的人,手持着类似于那套1943年英国骨瓷茶具的器皿,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
“太可怕了……”阮白釉感到一阵阵反胃,这些壁画中透出的邪恶与残忍,让她不寒而栗,“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难道‘骨瓷诅咒’的源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古老和邪恶?”
沈青临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这些壁画的风格非常古老,远早于1943年,甚至可能追溯到几百上千年前。如果这些壁画记录的是真实的,那么‘骨瓷诅咒’的根源,恐怕深埋在遥远的历史尘埃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从通道深处传来,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什么声音?”阮白釉立刻警觉起来,紧张地握住了沈青临的手臂。
沈青临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他关掉了探灯,整个通道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野兽低沉呼吸般的声响。在这死寂的黑暗中,任何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刺激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阮白釉屏住呼吸,只觉得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能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靠近,带着一股冰冷而潮湿的气息。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有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充满了恶意。
沈青临将阮白釉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悄悄握紧了随身携带的工兵铲。他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试图判断那东西的方位和大小。
突然,那声音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死一般的寂静。
阮白釉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轻微磕碰声。她紧紧闭上眼睛,不敢想象黑暗中潜伏着怎样的怪物。
过了几秒,沈青临才重新打开了探灯。光束猛地向前射去,照亮了前方十米左右的通道。
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只有湿漉漉的石壁,和地上散落的一些细碎石块。
“刚……刚才那是什么?”阮白釉惊魂未定地问,声音还有些发抖。
沈青临皱着眉头,仔细检查着地面和墙壁,试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不知道,可能是风声,也可能是小动物。”他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通道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那些壁画的内容更是让他心神不宁。
他将幽影花从怀中取出,那淡蓝色的幽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奇异的安抚力量。花朵入手依旧冰凉,却仿佛能驱散一些弥漫在空气中的阴寒。
“我们继续走吧,这里不宜久留。”沈青临沉声道,重新将幽影花护好。
两人继续沿着通道前行,心情比之前更加沉重和警惕。那些壁画仿佛在他们心中投下了浓重的阴影,而刚才那奇怪的声响和被窥视的感觉,更是让他们如芒在背。
通道曲曲折折,仿佛没有尽头。壁画也断断续续地出现,每一幅都比前一幅更加触目惊心。他们看到了一些与现代服饰有些相似,但又带着古老元素的服饰出现在壁画中的人物身上,那些人物的面容模糊不清,但眼神却透着一种狂热与贪婪。其中一幅壁画,描绘了一个巨大的、类似窑炉的建筑,无数白骨被投入其中,而旁边站立的几个人影,手中捧着的,赫然便是与那套渗血骨瓷茶具极为相似的杯碟。
“威廉家族……”阮白釉喃喃道,“难道他们从很早以前,就和这种邪恶的仪式有关?”
沈青临的目光也凝固在那幅壁画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这些壁画所言非虚,那么威廉家族与“骨瓷诅咒”的联系,可能远不止是那套1943年的茶具那么简单。他们可能是一个古老而邪恶传承的守护者,甚至是参与者!
而他们,阮白釉和沈青临,以及那些死去的“克隆体”,又在这个跨越数百年的阴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正当他们沉浸在壁画带来的震撼与思索中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突然从通道前方弥漫开来,打断了他们的思绪。这股血腥味并不新鲜,反而带着一种陈腐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和不安。
“前面……恐怕有东西。”沈青临压低了声音,握着工兵铲的手又紧了紧。
他们放慢了脚步,探灯的光束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血腥味越来越浓,几乎凝成了实质。
通道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沈青临示意阮白釉停下,自己则探出半个身子,向拐角后方望去。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阮白釉看到沈青临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她急忙问道:“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沈青临缓缓转过头,声音艰涩地说道:“我们……好像不是唯一的‘客人’。”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指甲刮擦石壁的“沙沙”声,伴随着低沉的、压抑的呜咽,从拐角后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小动物。
那是一种……充满了痛苦与怨毒的凝视,正从黑暗的深处,缓缓投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