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魂铃的脆响撞在耳骨上时，我后颈的寒毛根根炸开。
苏璃的剑穗绷成直线的刹那，我已经拽着她往左侧石壁贴。
混沌灵识在识海翻涌，三十步外的鬼修动了——为首那个眼眶鬼火暴涨的，指尖正掐着引魂诀，腰间幽冥幡的幡面凸起数团黑影，是要召阴兵。
\"退！\"我低喝一声，反手摸出袖中三枚破妄钉。
破妄钉淬了玄铁精，专破阴物，可这鬼修至少筑基后期，三枚未必够。
但苏璃的剑已经出鞘，月光顺着剑锋淌下来，像把冻住的银河。
\"叮——\"
第一声金铁交鸣不是来自我们，是山梁那边传来的。
韩枫的斩马刀劈碎了什么，混着他的粗笑：\"龟孙子们，爷爷这刀可是砍过九头蛇的！\"他话音未落，七八道黑芒破空而来，是幽冥宗的腐骨针。
我瞥见石壁上的藤萝被针风扫过，瞬间蔫成黑渣。
\"小心！\"我旋身将苏璃往怀里一带，破妄钉甩手钉向鬼修面门。
为首鬼修怪叫一声，鬼火凝成盾牌，破妄钉\"噗\"地扎进盾牌，火星子溅在他青灰色脸上。
他身后的小喽啰趁机扑过来，指甲长过指节，泛着尸毒的青黑。
苏璃的剑穗扫过我手背，凉得像浸了冰水。
她的剑招没有花哨，直刺、横削、挑撩，每一剑都精准捅进鬼修的命门——筑基期鬼修的命门在咽喉下三寸，那里是阴火凝聚处。
我看见她耳后那道伤疤随着动作轻颤，三年前替我挡鬼面蛛时的血，好像还在我记忆里渗着。
\"顾尘！
左边！\"李明的声音从密道深处传来。
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敌后，短刀挑飞一柄淬毒的飞刃，刀尖在月光下泛着青。
他鼻尖的汗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血痕，从眉骨划到下颌，\"他们有十二人！
我输过！\"
十二人？
我心里一沉。
方才混沌灵识只探到六个，看来有一半隐在石缝里。
幽冥宗的隐息符果然了得，连我的灵识都能骗。
鬼修的阴兵终于召出来了——七具披甲骷髅，骨刀上凝着绿莹莹的尸毒。
为首鬼修掐诀的手更快了，嘴里念着生僻的咒文，骷髅们的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朝我们包抄过来。
苏璃的剑砍在骷髅头上，火星四溅，却只劈出半道白痕。
\"用符！\"我摸出怀里的爆炎符拍在掌心，\"烧他们的骨链！\"
爆炎符炸响的瞬间，热浪裹着火星扑向骷髅。
最前面那具骷髅的脊椎骨\"咔嚓\"断开，骨链崩裂的刹那，阴火\"咻\"地窜进鬼修体内——原来阴兵是用鬼修自身精元养的。
为首鬼修脸色骤白，踉跄两步，我趁机欺身而上，玄铁剑抵住他咽喉：\"说，护山大阵的破绽在哪里？\"
他突然咧嘴笑了，满口黑牙缝里渗出血沫：\"晚了......宗主早料到你们会来......\"
\"顾尘！\"苏璃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
我转头，看见山梁方向的韩枫被三具阴兵缠住，斩马刀的刀鞘已经裂开，刀刃豁了口。
李明那边更糟，他的短刀扎进鬼修胸口，自己却被另一柄腐骨针擦过肩膀，半边衣服浸成黑紫，正咬着牙往嘴里塞止血丹。
\"撤到山坳！\"我反手一剑捅穿鬼修心脏，阴火\"轰\"地炸成黑雾。
苏璃的剑穗缠上我的手腕，拽着我往密道外冲。
骷髅们的骨刀擦着后背划过，带起几道血痕。
山风卷着血腥味灌进喉咙，我尝到铁锈味，这才发现自己左肩也中了腐骨针，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撑住！\"苏璃扯下腰间的沉水香囊按在我伤口上，\"香囊里有辟毒散。\"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我眼前发黑，混沌灵识却突然剧烈震颤——头顶上方传来破空声，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撕开云层。
\"看天上！\"李明的短刀指向夜空。
我仰头，三十余道剑光划破夜幕，最前面那道是金色的，裹着化神期修士特有的威压。
为首那人着月白道袍，腰间挂着青云门的玉牌，剑眉星目，左手握着柄缠着雷纹的长剑。
\"顾兄弟！\"他的声音像洪钟撞响，\"我是青云门赵云，奉掌门之命来援！\"
雷纹剑劈下的瞬间，三具阴兵被劈成碎骨。
赵云身后的修士们各展手段：穿玄冰宗服饰的丢出冰魄珠，冻住两具骷髅；万剑门的弟子御使七柄小剑，专挑鬼修的命门；甚至还有几个散修，举着自制的火焰弹往鬼修堆里扔。
韩枫的斩马刀突然发出清吟，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冲赵云咧嘴笑：\"好小子！
来得及时！\"他抡起刀劈向最后一具阴兵，刀背正砸在赵云劈开的缺口上，阴兵\"哗啦\"散成一地白骨。
战局瞬间逆转。
幽冥鬼修们见势不妙，开始往后退，为首的几个试图召出遁地符。
赵云的雷纹剑突然暴涨三寸，\"咔嚓\"劈碎两张遁地符：\"想跑？
晚了！\"他话音未落，玄冰宗的冰魄珠已经封住退路，万剑门的小剑钉住鬼修的脚腕。
我扶着石壁喘气，看苏璃的剑穗终于松开，垂在她身侧轻晃。
她转头看我，耳后的伤疤在月光下泛着淡粉，是刚才战斗时被阴火燎的。\"没事？\"她问，指尖碰了碰我肩头的伤口，辟毒散已经止住了黑毒。
\"没事。\"我扯出个笑，掌心的桃花瓣还在，带着体温。
这是暗河村的桃花，出发前韩枫塞给我的，说\"留个念想\"。
现在它被我攥得发皱，倒像朵真的花，沾了血，红得更艳了。
战斗结束得比预料中快。
最后一个鬼修被万剑门小剑刺穿咽喉时，山风突然转了方向，送来若有若无的梵唱——是更远的地方传来的法螺声，应该是更多援军到了。
赵云收了雷纹剑，走过来抱拳道：\"顾兄弟，掌门说你在破幽冥宗大阵，怕你人手不够，便广发英雄帖。
这些都是各大门派和散修里的高手，还有百来号人在后面，明日天亮就能到。\"
我盯着他腰间的青云玉牌，突然想起前几日传给掌门的信。
信里只说需要人手探阵，没提具体危险，没想到他竟能短时间内召集这么多人。\"谢了。\"我握住他的手，他掌心有剑茧，硬得硌人，\"只是......\"
\"只是幽冥宗早有准备？\"赵云挑眉，\"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他们的伏兵，打退之后顺藤摸瓜，才找到这里。
顾兄弟，实不相瞒，掌门说你手里有破阵的关键，我们来，不只是帮忙，更是来学——若能破了幽冥宗的护山大阵，整个修真界都能松口气。\"
苏璃突然拽了拽我衣袖。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李明正蹲在地上给伤员喂药，他肩头的黑紫已经褪成暗红，见我们看他，冲我们比了个大拇指。
韩枫坐在一块石头上擦刀，斩马刀的豁口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他抬头喊：\"顾兄弟，暗河村的桃花，老子这次说什么都要去看！\"
山雾不知什么时候散了，月亮明得像面镜子。
我摸出传讯符，刚要捏碎，赵云按住我手腕：\"不必，我们有专人传讯，掌门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
他说让你带着我们回青云门，连夜商量破阵之策。\"
回青云门？
我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幽冥宗的方向还笼罩着黑雾，护山大阵的波动仍在识海里翻涌。
这次的援军是意外之喜
\"走。\"我拍了拍苏璃的肩，她的剑穗扫过我手背，这次带着暖意。
赵云率先御剑而起，其他修士紧随其后。
韩枫把刀往背后一插，拽着李明跃上他的玄铁刀，刀身发出\"嗡\"的轻鸣，像在应和即将到来的决战。
山风卷着沉水香和血腥味往身后去，我望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山梁，突然想起苏璃说的暗河村老井。
等破了幽冥宗，一定要带她去喝桃花酿——那口井里的水，应该还像她的剑一样清。
只是，青云门的掌门，真的只召来了这些援军吗？
我望着赵云腰间的雷纹剑，剑身上的雷纹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些。
山雾又起时，我听见远处传来法螺的长鸣，一声接一声，像在催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