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究竟持续了多久，纪宁自己也有些分辨不清了。
当精神力输出结束，将【人皇铃】收起时，纪宁竟然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身形都有些踉跄，差点没站稳栽倒在地。
没办法，零级世界中并不存在超凡法则，而他的【筑梦】之法需要大量二阶强度的真气和精神力同时驱动方可使用。【人皇铃】虽能提供“精神力转换真气”的功能，却无法替纪宁承担这份耗损。
若是在正常的二级世界，纪宁只需要吐纳呼吸加运转真气，就能归集天地之炁于己身，补充损耗。加上他修习千年【鉴心秘典】，百年【承负通玄录】，正常情况下的真气恢复，比消耗都快。
可此方天地，没有超凡之炁，甚至天心意识不存。给吴萌萌治疗的一切消耗，全都走得是纪宁精神力的账。
如此带来的疲惫感，都快要赶上大善人“升阶试炼时，惨遭不同世界老婆齐聚一屋、三堂会审”的痛苦了！
……
而且，吴萌萌的状态，比纪宁预测得要差很多：
昨晚，周宴宁可是在微信里告诉过他，“吴萌萌已经能说一些话了”。可现实就是，早上他来的时候，自己妹子的状况又往回退了一步，再次陷入了自闭。
这种现象纪宁是知道的，叫做“治疗性倒退”，或者“创伤闪回加剧”，在心理创伤的治疗过程中并不罕见。
这情况要是给了别的主角，可能就是个会触发“装逼打脸”的黄金时点了——
以最刻薄最激烈的手段，严惩那些“不负责”的医疗团队；然后自己出手，逆转大局，踩着被他比下去的专家们，收获迷弟迷妹的崇拜。
但带着反派人设的纪宁，此刻没有半点因为“吴萌萌状态回退”而为难医护人员的打算——毕竟心理方面的治疗，是一场与过去的创伤的谈判，从来不是一条直线。
受伤的人，哪怕只是接触到某个不被人知的细节，譬如某句话，某种颜色，某种气味，某个似是而非的场景，都可能如同“清理伤口时，短暂增加剧痛”一般，激活创伤反应。
这种闪回式倒退，恰恰说明之前的治疗很可能已经推进到了某个阶段。是那些医护人员努力、负责的一种象征。
尽管难免心有遗憾，纪宁对刘大夫他们，依旧带着“替他照顾了亲人”的感激。
………………
…………
……
当纪宁亲自以精神力触手深入表妹的精神世界时，感受到的尽是一片破碎和荒芜。
那种绝望感，哪怕只是以彼此精神力交融的方式，隔着模糊的感知传递给他，依然让大善人的心情变得很是沉重……
不过，大善人有着自己的自信和坚持：
表妹那破碎的精神世界，他会帮她一点点拼接起来；不堪回首的伤害所带来的荒芜，他会一点点用【筑梦】来填充失去的色彩。
一个梦解决不了，那就多来几个。
就像打一个精神世界里的大魔王一样，如果魔王城一下子打不下来，那就从最外围的魔域森林的小怪物开始好了。
这一次，纪宁只是为她构筑了一些关于她过去的快乐梦境。重温快乐的回忆，将赋予吴萌萌治愈自我的勇气和力量，铺就最终彻底痊愈的道路。
……
一番努力后，一个个五彩斑斓的梦境，已经被顺利植入女孩的脑海。
“今天也只能到这里了。再加码的话，萌萌就会因为脑负荷太重，而适得其反了……”
这是大善人从上个世界伪人家人身上学来的教训，欲速则不达！
……
收回精神力触手，纪宁发现，进入梦乡的吴萌萌嘴角竟已挂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虽然那微笑很淡，但纪宁能看出，自己为她构建的梦境已经在发挥着该有的作用了……
纵然距离记忆中那古灵精怪的巧笑嫣然，还有很远的距离，纪宁却有耐心和信心，陪她走完这段旅程。
这是他作为一个猎杀伪人、修复世界的救赎者，给一个伪人剧本受害者的承诺；更是一份哥哥守护妹妹的承诺。
……
“谢谢，辛苦你了！”
离开病房，纪宁朝守在门外等着他的周宴宁点了点头，收获了女孩一个甜甜的微笑。随即，他的目光转移到了一旁苦着张脸、一副欲言又止的病号服小青年身上。
小青年眼中带着浓浓的敬畏，一副耸眉耷拉眼的社恐样子，可又显然因为有求于他而不愿离开，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
“你是柳小姐的弟弟，柳瑞吧。
你在等我？”
这个小青年，作为昨夜被重点排查过的人物，纪宁自然是有印象的。他的断手，便是此刻极为明显的身份标志。
柳瑞似乎有些畏惧大善人的武德，再加上“要不是他，柳蔓青和周宴宁也不会遇险”，他很怕纪宁对他印象恶劣，故此显得更加畏畏缩缩。
甚至，他还看了周宴宁一眼，目光里满是求助……
……
“哎呀，你看我干什么……？”
周宴宁虽然没有因柳瑞的不靠谱、“害她和柳蔓青入了顾野的局”而记恨于这个小弟弟，但也没有“为了他而向纪宁开口求助”的打算。
柳瑞脸色变了再变，目光最终浮现出了坚定之色。
他先是朝着纪宁深深鞠了一躬，鼓起全部的勇气向纪宁开口致谢：
“纪宁先生，非常感谢您在危难之时，对我的两个姐姐伸出援手。
如果没有您，我想……我已经彻底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了。
您对我恩重如山，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您的大恩……”
“没关系，把你以后得生活过好，就可以了。”
纪宁能够用【反派之眼】感受到对方的真诚。但他对“让别人报恩”其实没什么兴趣。
毕竟对如今的他而言，猎杀伪人既是他的工作，又是他的爱好。
在猎杀伪人这种害人的东西的同时，他直接或者间接拯救过的人太多了。有报恩念头的都得排队，规模怕是比“变成鬼都不放过你”的复仇等待队列都壮观得多。
如今哪怕只是放出功德金身，都能闪瞎人的眼睛。只要别来个“恩大成仇”的伪人化，他是真不太在意。
……
不过就在纪宁准备转身离开时，柳瑞突然开口了：
“纪宁先生，我知道自己已经犯过大错，实在不应该再给您添麻烦的……
可有件事，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您能够帮到我了。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帮帮我吧，纪宁先生……”
说到最后，柳瑞也顾不上“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不光眼泪哗啦啦直掉，人更是二话不说就要跪下去。
……
哪怕精神力亏虚，纪宁反应照样迅速，直接像提小鸡仔一样，就给他提留了起来。
这是哪来的封建癫文臭毛病？动不动就给人下跪的，回头是不是还要再扇自己几耳光助助兴？
大善人皱起了眉头，正想着回头和柳蔓青说一声：她这弟弟怕是有点糟粕入脑，长歪了，得回家好好修正修正。
可柳瑞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纪宁脑中仿若雷霆炸响，双眼都亮了起来。
……
“纪宁先生，我想求您，帮我找一个……一个不存在的人！”
嗯……嗯？不存在的人！？
刚刚接到【随身机房】里AI助手通知、表示“排查扩展至第四圈，已匹配所有模版，均无对应结果”，纪宁正有些发愁下一步该怎么搞呢。
总不可能来个全球匹配吧？
最后发现，伪人躲在亚马逊雨林里玩泥巴呢，和【救赎系统】的提示完全不一样，那不搞笑了么？
结果柳瑞一句话，仿佛给纪宁指出了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说来听听？”
大善人扶着柳瑞，笑了。
这小家伙和自己有缘啊，每次见面都能给自己送伪人……
在纪宁欣赏的目光里，柳瑞一下子就看起来顺眼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