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混沌化天,纪元初开起,无论是曾经的混沌神主,还是现在当道的古天神庭,每一个纪元都在黑暗抗衡。
无人知晓黑暗之处的源头是什么,只知晓黑暗每一次入侵,都伴随着无尽生灵的陨落。
所以当洛天羽以黑暗气息屠杀修士时,其背后墨雨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换作是谁,都会如此。
世间百态,万般眼眸,夜色唯见那一刹,一眼便成霜。
“阿桃……”
夜色中,洛天羽睁开双眼,便觉背后一缕凉意,顺着凉意回望,映入眼帘的却是身上,脸颊,以及那衣袍上,那一道道暗红血迹。
“大哥哥……若世间生灵弃你七分,你会如何做?”
洛天羽望着眼前的身影,月光恰好漫过对方发梢,露出那双曾盛满星光、此刻却只剩雾霭的眼。
“弃我七分么?”他喉间滚出一声低笑,带着铁锈般的涩,“那便留三分余地,给肯回头看我的人。”
阿桃忽然笑了,笑声碎在风里,像冰珠敲打着石阶。
她抬手,指尖擦过他下颌的血痕,那点温度转瞬即逝:“可若连那三分余地,都被人踏碎了呢?”
洛天羽微微一怔,笑容淡去,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
“若连那三分余地都被踏碎,那便无需再留余地。”
他声音低沉,透着决绝,“我会让那些践踏我之人,付出惨痛代价,以血还血,以怨报怨。”
阿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不忍,又似有无奈。
“大哥哥,你可知,你若如此,便会彻底站在世间生灵的对立面。”
洛天羽抬头望向夜空,星辰闪烁,却似无法照亮他心中的黑暗。
“若世间生灵皆与我为敌,那我便成为这黑暗本身,与这所谓的世间,不死不休。”
话音刚落,他身上的黑暗气息陡然暴涨,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狂风呼啸,似在回应他心中的怒火。
阿桃轻叹一声,眼中冷厉消散,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轻声道:
“大哥哥,带我去神关吧,从星道跨越无尽长河,穿梭宇宙深处,去到那混沌古神天之地,行走尽头。”
她的声音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夜的宁静。
“你不怕我?”
阿桃摇摇头,略带一丝深意看了一眼七玄剑,“有人相信大哥哥,我也是一个。”
夜色仿佛被阿桃这声轻柔的话语化开了一角,狂风不知何时已歇,连那浓稠如墨的黑暗气息,也似被注入了一缕微光,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洛天羽低头,看向仰着脸的阿桃。她的眼睛在星光下清澈得不像话,
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冷厉像是错觉,此刻只剩下纯粹的信任,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同样对他说“我信你”的女子。
七玄剑在鞘中低鸣,不再是呼应黑暗的躁动,反倒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洛天羽指尖微动,那股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戾气,竟在这声剑鸣与女孩的目光中,悄然收敛了几分。
“神关之路,九死一生。”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未散的寒意,却少了几分决绝,
阿桃却从怀中摸出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安”字,递到他面前:
“我娘说,带着这个能平安。大哥哥带上它,我们一起走,就都能平安了。”
她踮起脚,把木牌塞进他宽大的袖中,
洛天羽袖中的手指触到木牌的温热,那粗糙的刻痕像是带着某种力量,轻轻熨帖着他冰封的心。
他望着阿桃认真的眉眼,又抬头看向夜空——星辰依旧闪烁,
此刻却仿佛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冷光,倒像是有人在云端,正温和地注视着他们。
“好……”他终是吐出一个字,转身时,身上的黑暗气息已淡了许多,“若怕了,就抓紧我的衣角。”
阿桃立刻雀跃地应了声,小跑到他身侧,小心翼翼地拽住他的衣摆。
夜风再次拂过,却带着几分温柔,卷起两人的衣袂,朝着星辰指引的方向,慢慢沉入更深的夜色里。
七玄剑的微光在鞘中若隐若现,像是在为他们照亮前路,也像是在守护着这份夜色中,突如其来的温暖与牵绊。
青山峰顶中,一位看似半分入土的老人以树枝作笔,沾染些许溪水,往那东方尽头夜色之中,轻轻一划。
那一划轻得像风拂过水面,却带着千钧之力。
树枝离开夜色的刹那,东方尽头像是被撕开一道细缝,先是露出一缕极淡的金芒,随即如潮水般漫涌开来。
墨色的天幕被这金芒浸染,从深黑渐变为靛蓝,又晕成鱼肚白,最后彻底被霞光铺满。
原本沉在云海之下的日轮,像是被这一划从混沌中唤醒,缓缓挣脱束缚。
先是半圆,再是大半,最后整个跃出天际,万丈光芒刺破晨雾,瞬间洒满青山。
峰顶的露水被照得透亮,远处的林海翻涌着金浪,连老人脚边的溪水,都映成了流动的碎金。
老人扔掉树枝,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望着那轮新生的太阳笑了。
皱纹里盛着晨光,仿佛这一划不仅划开了日出,更划开了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沉郁。
山风掠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他身后的石桌上,那碗凉透的粗茶,此刻竟也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夜色虽正好,却不及半分日出金芒。”
老人的声音带着些微沙哑,却像山涧清泉般清亮,顺着风飘向远方。
他缓步走到石桌旁,端起那碗凉透的粗茶,仰头饮尽。茶水入喉虽涩,可落在心里,却被阳光烘得暖乎乎的。
远处林间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像是被这日出唤醒的生灵,正雀跃地唱和着。
老人低头看了看掌心,方才握树枝的地方还留着湿润的凉意,那是溪水的温度,也是夜的余温。
可此刻再抬眼,东方的霞光已烧成一片火海,连云层都被染得绚烂,哪还有半分夜色的影子。
“孤守青山数万年,尊主,您的选择……是对的。”
他摸了摸自己斑白的胡须,笑纹里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山风又起,卷起他宽大的衣袍,也卷走了最后一丝夜的寒气。
老人望着漫山遍野的金光,忽然觉得这把老骨头,好像又能再等几个日出了。
一声剑鸣而起,御剑而行至万里距离时,深夜被一瞬日出所覆盖。
望着那日出之际,阿桃望着那日出之际,阿桃忍不住轻呼出声,眼中满是惊叹与欢喜。
那绚烂的霞光映在她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大哥哥,你看,日出好美。”
她拽着洛天羽的衣摆,兴奋地说道。
洛天羽微微低头,看着阿桃那满是惊喜的模样,心中那片黑暗仿佛又被照亮了一些。
他抬头望向那日出,尽管有几分刺眼,可他没有用手遮挡,而是任由日出金芒散满衣袍,
而一旁有几位剑修同样御剑而行,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停下观赏,其中一位剑修忍不住开口道:
“如此美景,实属罕见,不知二位道友是要前往何处?”
“剑指何方,便去何地。”
那剑修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好一个剑指何方,便去何地,如此洒脱,令人钦佩。”
说话间,其他剑修也围了过来,纷纷投来好奇与敬佩的目光。
“自万古纪元,我剑修一辈自落古剑帝那一时代之后,世间便难再出一位如此洒脱之人。”
洛天羽闻言淡笑一声,“惜诸位芳华岁月,不问修为,不问境界出身,若他日一见,定当痛饮。”
“好!”为首的剑修朗声应道,抬手解下腰间酒囊抛了过来,
“此乃我宗门秘酿‘焚星’,道友且先收着,他日相逢,必以整坛相待!”
洛天羽伸手接住,酒囊入手温热,隐隐有剑气萦绕。
他指尖轻叩囊身,酒液撞击的声响里竟藏着剑鸣般的清越。
“多谢。”
他将酒囊系在腰间,七玄剑似有感应,轻轻震颤了一下。
旁侧一位青衫剑修忍不住问道:“道友这剑……莫非是饮过星河血?”
洛天羽未答,只是抬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拔。
刹那间,一道清辉破鞘而出,虽只露出寸许锋芒,却让周遭空气都似被割裂,
远处林海的金浪竟齐齐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蜿蜒的山道。
“道友此剑果真锋利,”青衫剑修眼中闪过惊艳,
“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亲眼目睹道友持此剑,为这天下,为这世间,为我剑修一脉,于那神天帝界刻下剑名。”
洛天羽缓缓归鞘,剑吟渐歇。“若是有幸,我定当如此。”
他看向东方初生的朝阳,“前路漫漫,诸位若有兴致,不妨共行一段?”
众剑修相视一笑,纷纷抚上剑柄。“固所愿也!”
山风卷着晨光掠过峰顶,一行人踏着满地金辉下山,剑穗拂过草叶的轻响与脚步声交织,竟如一曲浑然天成的剑歌。
洛天羽走在最前,腰间焚星酒囊随步伐轻晃,他忽然觉得,这趟旅途或许比想象中热闹些。
至少,所遇到的人,非恶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