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祥子，来了。”
“师娘，早。”孙祥重重应了一声，他放下肩膀上背着的木箱子，赶忙接过脸盆。
自从那天商量好之后，孙祥心情忐忑地在镇子上买了礼去孙大脑袋家。
孙大脑袋多余的没有多说，只一句：“祥子，要吹就好好吹，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了。”
孙祥听得心里发酸，连忙表示不会了：“师父，要是再走一回，我孙祥就不进这个门。”
那个劲头就差指天发誓了。
于是，孙祥开始跟着孙大脑袋开始跑场子打下手。
“对了，师娘。”孙祥从箱子里小心翼翼掏出一朵绢花，他笑道：“这个是春芽让我给您带来的。”
自从孙家的绢花生意走向日程，不仅他们家的生活质量有了改善，村里其他人也跟着沾了光。
春芽做事排场，想着大山是村里的，因此打算带着大家一起挣钱，这不，就做起来收购松脂的生意。
师娘一手小心接过，一手拿过夹到胳肢窝的布袋子，笑着道：“昨个上山弄的松脂，正想着去你家呢。”
冬天大家都在猫冬，闲着也是闲着，因此好多人都去山上找松脂去孙家卖了还钱，她也去了。
“是，还多亏乡亲们捧场，就是人手有些不够，师娘能不能去帮忙，按个给您算钱。”
“那敢情好，你媳妇是个能干的人，招呼着就把生意撑起来了，听说生意都做到镇上了？”师娘笑容更加灿烂了，说帮忙是抬举她，其实就是介绍活计，她自然高兴。
这也是夏夏这几天提议的，绢花生意越来越红火，需要人手，可以让村里勤快的小媳妇老大娘轮流去做工。
一方面，大家一起挣钱避免有人眼红孙家生意，一方面，孙家人想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吃肉好歹让村里人喝汤。
他们是苦过来的，孙老汉老两口更是苦了一辈子，自然懂得大伙年年被赋税生计压弯了腰，敲掉了脊梁，日子难过着呢，能看到一点希望总能让人活下去。
因此孙家人让利多，给的工钱也多，大家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就把东西做好了。
坦坦荡荡，看似是孙家人一个的生意，却把村里人都拉上了船。
师娘指了指屋里：“对了，祥子，光顾着说话了，你师傅在屋里呢，正好有事找你。”
孙祥应了一声，把脏水泼了，提着木盆进门。
孙大脑袋拿着架子上的毛巾浸了浸热水，冻得梆硬的毛巾瞬间软和了，他拧干抹了把脸，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旁边孙祥早就结束早上的练习，正在扫地。
孙大脑袋瞅了他一眼，思考一瞬，漫不经心道：“祥子，收拾好东西，今天镇上的黄员外办喜宴，刚好逢红事，这场你来。”
“好...”孙祥骤然抬起头，等意识到师父说了什么之后，他立刻就急了：“师父，我这刚学了三个月，恐怕...”
孙大脑袋出声打断：“滚球，有我看着呢，你怕啥，眼前是三个月，之前学了多少年了，也该自己能承事了。”
他并不是突发急想，孙祥这些天跟着跑，孙大脑袋能看出来徒弟这些年虽然没跟着学，估计基本功还在偷偷练，因此落下的不是很多，上手快，能压得住场。
这家红事在镇上，主家是开酒楼的，招待亲友因此也在酒楼里，孙祥看着高大气派的酒楼心里有些打鼓。
搁以前，这有钱人的老爷，孙祥路过的时候，都低着脑袋躲着走。
人家能看上自己吹得曲子吗？
所幸，整理家伙什，接红包打交道这些孙祥也做惯了，不会出错。
孙大脑袋心里可太明白孙祥的心情，看着这小子，想到了自己当年，他面上不显，心里一阵乐，当年他也是这副德行，不过上了场，那就另说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祥子底子足，有畏惧心，就凭这两样办啥事都能成。
看着小子一声不吭坐凳子上，孙大脑袋调侃：“祥子，这回可真吹百鸟闹林了，你小子可别给我吹成白的了。”
孙祥一听不住乐了，他灰溜溜地用手抹了一下鼻子上的汗：“师父，那不能。”
好歹心里没这么紧张了，耳朵也不堵着了。
宴会上很多绢花，孙祥能认出来都是他家做的，见到自己媳妇做的东西出现在这么气派的酒楼里，他一时间有些新奇。
不用说，打头那朵最艳的是虎妞做的，她做好还自己戴了一阵，当时以为没人要，没想到临了卖到了这里。
正看得出神，腰窝被人捅了一下，扭头就见黄老爷来打过招呼，孙祥连忙随着师傅起身。
“孙师父，辛苦。”
“黄老爷，您辛苦。”
毕竟有手艺真本事的人在哪里都吃香，孙大脑袋一点都没拿乔，对办事的主家也很客气。
两人寒暄一会，门口应该是有宾客来了，传来一阵喧哗，然后孙祥就听到了一个人嫌狗憎的声音：“姐夫！”
孙祥抬头望向大门口，来人正是村长王胡子一家，他没说话，但心里对刚刚文质彬彬的黄老爷没了好感。
自古蛇鼠一窝，这黄老爷能跟王胡子这么热切，估计不是纯坏就是糊涂蛋。
王胡子看见孙祥，脸上笑容一僵，后面跟着养好了的王二狗，看见孙祥之后，嘴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过去了。
随着孙家的绢花生意越做越大，两家是越来越不对付，孙祥敢说王老头肯定瞧上了自己家的买卖，虎子不止一次说老头向孩子们打听。
“爹。”黄老爷首先打招呼的就是王汉。
两人站在一起，孙祥瞅着黄老爷跟王汉一般岁数，王胡子跟对方都不是一辈人。
他心里感叹，这有钱人家的辈分，真乱。
“胡子来了，对了，二狗的病好了吧，你姑母一直念叨。”
王胡子接话：“好了。”
“好了？”黄老爷一愣。
王胡子想到什么，他又愁眉苦脸了起来：“你说说，二狗好了，元宝这又，哎！”
黄老爷肉眼可见地急了，这会子完全变成了一个着锦衣的小老头：“怎么治的？胡子，我也不瞒你了，让元宝娶那丫头...”
他连忙住了嘴，把胡子拉到一边。
孙祥跟着他师父跑场子多了，见的事情多了，心里明镜似的，黄老爷不当人，拿人家小姐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