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之后,整个桂海晴岚出奇的平静。
晨昏交替间,四十余日光阴倏忽而过。
当清晨的曙光透过云层,洒入花筑阁楼的刹那,墨离眉心间的墨气停止了输出。
青莲宝灯光华不减,原本淡绿色的灯身,此刻变成了鲜亮的墨绿色——
墨莲的花灵彻底被抽离出云浅月的识海,与青莲相融在一起了。
紫东来脸上浮起一丝难言的喜悦。
此时此刻,盘坐在他眼前的女子,才是最初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太阴仙子——云浅月。
他颤抖着双手,从纳戒中取出那枚装有她的记忆的月银戒指。
指尖紫气撩绕,小心翼翼包裹着她的记忆,化作流光注入她眉心。
旋即又将一枚金光闪闪的莲子,注入她的识海——正是他从造化池中采集来的,造化金莲的种子。
做完这些之后,他收起莲花灯和镇灵珠,缓缓抱起再度陷入沉眠的墨衣女子,将她放在床上。
“浅月……当你再度醒来的时候,咱们就终于可以重逢了……不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数十日不间断的输血,已让他疲惫不堪。
他温柔地抚过她额前的青丝,顺势伏在她的床边,握着那只熟悉的柔荑,沉沉睡去.......
数日后,又是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花筑外的湖畔倒映着满天星斗,宛如银河倒悬。
片片银蕊伴着微风翩跹而下,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轩窗前,红烛轻晃,烛泪蜿蜒如血,在案几上凝成琥珀色的痕迹。
一位丰神俊朗的紫袍男子,侧身坐在床前,左手握着一只纤细柔软的玉手,静静凝视着床上正在熟睡的女子。
微风穿窗而过,烛光摇曳间,他的影子投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恰似温柔轻抚。
画面在此悄然定格,相看两不厌,真想就这样一直守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恍惚间,他忽觉掌心女子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他猛然低头凝视。
良久之后,当他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了错觉之际,那细长的食指又接连轻颤了两下——
紧接着,床上的女子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沉睡已久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硬朗刚毅的男子的面孔,属于两人的往昔记忆如潮水涌来,瞬间充盈了她的脑海。
她眸光涣散,眼前人的面容与记忆中的轮廓在此刻完美重叠。
耳畔忽有潮声翻涌,九万年前的誓言、离别时的泪眼、天剑峰的初遇、谷神星域的生死与共……
记忆如星火燎原,骤然点亮她的识海。
短暂的失神之后,她渐渐捋顺了脑海中的记忆,樱唇微启,略显生涩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东、东——来?!”
“东来……东来……”她猛然从床上坐起,眼中溢彩连连,“你是东来,我记得你——”
紫东来眼角发热,鼻头发酸。喉咙如咔着一块烙铁,哽咽生疼,发不出一言。
他狠狠点了点头,热泪如决堤的洪流,夺眶而出。
他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喉间哽着呜咽,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浅……月。”
“从别后,忆相逢,魂梦几度与卿同……今宵执手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九万载等待,今朝终于重逢,一切恍然如梦。
四目相顾,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紫东来心中激动,哽咽难言,掌心紧贴她微凉的手背,泪如泉涌。
烛光摇曳,映得云浅月眼眸如星。她指尖轻颤,唤出那个刻入神魂的名字:
“东来。”
此刻,这一声温柔的呼唤,瞬间穿透了九万载孤寂,将破碎的岁月重新缝合。
他紧紧抱着她,久久不愿松开,生怕一松手她再次离他而去,更怕这是一场虚幻又真实的梦……
如果这是大梦一场,他情愿这逼真的梦境可以维持的久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难以言说,更鲜有人能懂。
洛凌霜、秦轻瑶、计灵尘等人听到房间内传来的动静后,纷纷第一时间冲到门前观望。
当她们看清眼前那充满温情的一幕后,个个红着眼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洛凌霜广袖掩住脸颊,匆匆转身出了花筑。
秦轻瑶驻足片刻,指尖轻抚门框,悄然阖门。
计灵尘低头轻笑,晶莹的泪珠犹如断线的珍珠无声坠地。
柳逢春背靠廊柱,垂眸掩去眼底的水光。
风晴雪躲在走廊尽头,悄然拭泪——
这一刻,谁都没有言语。
连风也屏住了呼吸,唯恐惊碎了这场跨越数万载光阴,来之不易的重逢。
彼此默契的将这份难得的宁静、温馨、独处,留给了这对饱经磨难的昔日恋人……
翌日。
当云浅月穿着紫东来精心为她准备的湖蓝色广袖留仙裙,头戴冰晶银月簪,耳垂挂着星月吊坠,重新站在众人面前时,顿时引起一片惊叹声。
看着影像中人真真切切站在眼前,一颦一笑间的神态与万年前分毫不差,柳逢春、风晴雪、计灵尘又惊又喜,三人同时上前叩拜:
“拜见师娘……!”
“师娘好美!”
“太好了——师娘终于醒了!”
计灵尘喜极而泣,不由自主微微哽咽。
直至此刻,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巨石,才算彻底放下了。
师尊多年的遗憾终于得以弥补了。
一旁的紫东来笑着将她们一一介绍给云浅月。
后者亲切地扶起三女,她拉着灵皇细细打量,嗓音温柔却难掩激动:
“我见过你……”
“当年我沉睡时,曾在梦中见到个姑娘,她每天都会来湖边看我,每次都会在湖边坐上半天,对我说半天话……”
“彼时我虽无法回应,但却记得她的长相,那姑娘的容貌和你一般无二。”
计灵尘双眼噙着泪花,狠狠点头——
她当年在灵界孤寂无依,每当心情烦闷之时,便会去放置冰棺的冰湖,一个人对着棺中女子吐露心声。
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每天都会去一趟湖边,与她分享自己的喜悦、苦恼、思念……
尽管始终得不到半点回应,但她却乐此不疲从未间断,直到冰棺被传送走。
“果然不负太阴仙子之名,容貌、气韵更胜画像三分——”
洛凌霜单手托腮,柔和的目光中溢彩连连,她围着云浅月细细打量。
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忍不住称赞道:
“单凭这普天无二的绝代姿容——莫说紫东来时隔数万年,依旧对你念念不忘,更引得九黎之主为你痴狂。”
“......纵是本帝见了也心生爱怜,恨不得化为男儿身,与你日日相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