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敏锐地从红衣女子的眸光中,捕获到一丝淡淡的“醋意”。
身为女子的直觉告诉她,眼前之人似与紫东来的关系非同寻常。
显然并非师承关系。
她凝视着一红一白两道曼妙的身影,浅浅一笑:
“两位妹妹这般风华,堪称世间少有。想必慕名而来的追随者,亦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吧?”
女帝瞥了一眼静默站在一旁,神色飘忽的紫东来,心念电转。
她深知他的心不在焉是为哪般?
他等了云浅月数万年,如今她醒了,两个人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可是他身边却早已围绕了一群莺莺燕燕。
不知她心中作何感想。
纵然这些女子皆是机缘巧合或阴差阳错之下,与他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归根结底,终是他先“变了心”。
同为女人,感同身受,试问哪个女子甘愿与她人分享自己的挚爱?
这得有多大的气度和胸襟?
话说回来,洛凌霜虽不知紫东来和楚惜秋、梦怜星之间发生过什么,他竟和她俩做了道侣。
但单凭紫霄宗覆灭之时,这两女力克强敌,甘愿与宗门生死与共,就值得尊敬。
她此前虽不太喜欢秦轻瑶,但连日来,这位天璇圣女奋不顾身的诸般表现,她皆看在眼中,由衷地为之动容。
身为魔界之主,她虽称不上胸怀天地,但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于是决定帮他俩一把,公开两人心照不宣的关系。
以此取得云浅月的谅解。
女帝对着太阴仙子叹息道:
“我等莹烛之光岂可与皓月争辉?只是可惜——”
“仙子这般妙人儿,却偏偏遇上个多情种……他虽不厌旧,但喜新亦是常态。”
“……本帝着实为仙子惋惜呀!”
语罢,她顺势将默默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秦轻瑶推到身前。
“这位秦妹妹便是紫东来的——新欢!”
她刻意将“新欢”二字尾音拉长,不去看秦仙子的脸,而是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满脸黑线,扶额叹息的紫袍男子一眼。
个中之意不言而喻:
今日,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回头你当如何谢我呀?
秦仙子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到人前,更是被女帝毫不避讳地点破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虽然大家已心知肚明,但这件事始终未放在明面正式宣扬过。
她足尖微退半步,耳尖红得滴血,垂眸盯着裙摆间的银纹,喉间发紧——心事被人拿来当众剖白,比直面九黎战傀更令她无措。
羞愤交加之际,让她一时语塞,不由生出了逃离之意。
心中暗自埋怨魔尊行事无忌,随心所欲,处处挤兑她,竟比那上古凶兽还可怕。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恭喜仙子与东来,历经磨难再续前缘……重聚时光宝贵,轻瑶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了!”
秦轻瑶正欲转身离去,却被云浅月一把拉住。
她面上的娇羞之态尽被她看在眼中。
后者微微摇头,回望了一眼面露惭色的紫东来,又将视线停留在秦仙子脸上,轻拍她的手背。
“妹妹既来了又何必急着走?你走了他又得去寻你……岂不麻烦?!”
“我不在东来身边的这些年,他身边总得需要有人照顾才是。妹妹能陪伴他左右,我十分欢喜。”
柳逢春听完洛凌霜的话后,眼珠一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这是在替“秦仙子”扫清成为“秦师娘”最后的障碍。
眼见这位云师娘不仅人美心善,更兼胸襟大度。
她心念一动,心知若不趁此机会将师尊的‘风流债’摊开,日后必生龃龉。
索性竹筒倒豆子——干脆借此机会把几位师娘全部公开,彻底筑牢她的心理防线,免得他们秋后算账。
“云师娘海量,逢春佩服得紧!您有所不知,师尊的道侣,除了秦仙子外,还有几位——”
她挽着云浅月的胳膊,嘴角微翘,扳着手指如数家珍。
“百花谷梦师娘擅医道,极乐宫楚师娘精乐理,魔尊洛师娘掌杀伐……对了,妖王涂山南星数月前,还与师尊独处了数日呢!”
她歪头冲紫东来眨了眨眼。
“师尊,可还有遗漏?”
“原来东来这般讨姑娘倾心?”太阴仙子檀口微张,美眸流转。
她转头回望了一眼满脸苦笑,手足无措的紫袍男子,微微点头。
“甚好……甚好,天庭仙丁凋零,如若几位妹妹能早日为他诞下一儿半女,共卫天界,也算天域之福。”
“你就丝毫不恼?——还是尚未完全清醒?”红衣女帝投来诧异一瞥。
云浅月眸光扫过众人,指尖轻抚秦轻瑶手背。
九万载生死相隔,她早已看透世情——能与挚爱重逢已是天恩,何必拘泥于一生一世一双人?
“呵呵,何恼之有?我已死过一次了,此番能与东来再续前缘已是侥天之幸。多几位姐妹相伴身旁,倒也平添几分乐趣。”
她深情地凝视着紫东来,一字一句道。
“……只要他心中有我,我亦心中有他,此生再无他求。”
后者红着眼眶,缓步上前,两人并肩走出花筑,桂瓣簌簌而落,暗香浮动。
紫东来牵着她的手,誓言混着风声荡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此生,永不相负。
“……咱们去观赏这里的桂花,看看与月宫有何分别?”
云浅月眉眼含笑望着他,指尖却无意识蜷紧。
九万载光阴能模糊许多事,唯有一桩——她始终记得,东来最爱的桂花酿,需以月宫寒露为引……
看着一对丽影缓步而去,计灵尘悄悄拭去眼角感动的泪花,风晴雪低头抿唇轻笑。
洛凌霜却抱臂倚门,眸中闪过一丝自嘲——这般顺利、圆满,倒显得她先前的担忧和计较多余了。
两人携手走出花筑,当青鸾尊者再次见到昔日那袭蓝衣,它便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股不同于墨离的神韵、气息,望着她眸光中的温暖,不禁湿了眼眶。
“……拜见主人!”
云浅月亲昵地抚摸着它的额头,眼中凝聚着化不开的温情,显然对这位忠实的坐骑,不离不弃的陪伴十分感动。
自太阴沦陷后,她被墨离掌控身体,隐居桂海的三千年里,它一直陪伴在她身旁,成了她唯一的伙伴。
湖畔一角,一位棕衣男子一手拎水桶,一手握刷子,认真得给那匹白骆驼梳洗毛发。
看到一对璧人并肩走来,他当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着蓝裙女子躬身施礼。
“见过太阴仙子……长眠复苏,璧人重逢,可喜可贺。”
云浅月生前与这位散仙并无交集,因此只是对其礼貌性的点头致意。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沙哑的嘶吼。
“墨离仙子……墨离仙子……”
不远处,被拴天链捆绑的九黎之主,见到魂牵梦萦的倩影再次出现在湖畔,丝毫不顾及周身撕裂般的痛楚,咬紧牙关,竭力挣扎着翻滚而来。
“蒙苍天垂怜,谢天谢地,仙子安然无恙,可真是太好了!”
“你来的正好,这些人已囚禁在此多日,如何处置你自便吧!”柯柏江瞥了紫东来一眼。
丢下一句话,就又埋头给骆驼梳洗去了。
太阴仙子凝眸望了一眼地上的玄衣男子,便背过身去,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