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武安君眸光沉静如深潭,这般伏杀反杀的戏码,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一阵密集而急促的弓弦震颤声骤然炸响,数十支羽箭如骤雨般朝着门口泼洒而去,箭簇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将整个大门彻底笼罩,连一丝可供喘息的空隙都未留下。
那几名白莲教高手顿成瓮中之鳖,纵有一身横练功夫也无从施展,锋利的羽箭穿透衣物、撕裂皮肉,转瞬间便将他们射得如同插满尖刺的草人,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淌,在地面晕开刺目的红。
武安君冷眼旁观——这些江湖高手一旦撞上成建制的军队,便如猛虎入笼,一身武艺被拆解得支离破碎。或许,这便是白莲教空有顶尖战力,却始终难成气候的症结所在。
正思忖间,心头警兆如针刺般骤然炸开!他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空飘落,手中长剑寒芒闪烁,距他咽喉已不足三尺!
武安君心头剧震,此人身法之诡谲,竟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危急关头,他不及细想,体内真气急转,八卦幻游术瞬间发动,身形骤然扭曲,险之又险地向侧后方滑出半尺,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来者正是白莲教长老祁连尘——先前那几名高手不过是吸引注意力的幌子,他这雷霆一击才是真正的杀招。祁连尘心中雪亮,只要斩了武安君,对方阵脚必乱,他们便能趁乱脱身。
可武安君的身手,却远超他的预估。连续两次绝杀都落了空,祁连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脚下步法变幻,如影随形地黏上武安君,长剑再度带着破空之声,直刺其背后心脉!
武安君仓促间拧身转体,流星赶月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反撩身后,他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气机已如附骨之疽,即便动用八卦幻游术,恐怕也难脱追击。
“叮!”
金铁交鸣之声脆如裂帛,刀剑狠狠撞在一起,却并未出现武安君预想中震飞长剑的景象。祁连尘的长剑竟似有灵性,借着碰撞的力道骤然翻转,剑尖如灵蛇吐信,直取武安君握刀的手腕!
“啪!”
武安君不及细想,拇指猛地扣动扳机。祁连尘的功夫实在太可怖,他心知自己恐怕连十招都撑不住,更何况此刻近身相搏,卫骁与车敬等人投鼠忌器,根本不敢贸然开火。
左轮手枪的轰鸣声在咫尺之间炸开,这般距离下,子弹的威力被放大到极致,绝无闪避的可能。祁连尘虽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左轮手枪,但电光火石间已猜到这物件类似手弩,身形下意识地向侧后方拧转。
可子弹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纵使预判闪避,依旧没能完全躲开——子弹狠狠凿进他的左臂,带出一蓬滚烫的血花。
剧烈的疼痛让祁连尘又惊又怒。自他功行圆满以来,江湖上所谓的高手连他衣角都碰不到,这还是头一次负伤!那撕裂骨肉的痛楚中,更夹杂着被无名武器所伤的屈辱。
“小子,受死!”祁连尘左臂鲜血淋漓,持剑的右手却依旧稳如磐石,手腕一翻挽出朵璀璨剑花,寒光直刺武安君胸口!
“啪!啪!啪……”
一阵炒豆子般的脆响骤然爆鸣,亲卫营的十把短铳齐齐开火。对于任何威胁到武安君安危的存在,他们从不会手软。
十颗铁弹带着呼啸的劲风攒射而来,纵使是传说中的神仙,怕也难全身而退。祁连尘刚吃了子弹的亏,哪敢怠慢?身形骤然拧成麻花状,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剑光与铁弹接连碰撞,却仍有四颗子弹穿透防御,在他身上撕开四个血洞。
武安君暗自咋舌——这般绝境下竟能避开六枚铁弹,换做是他,撑死了也就能躲开两三枚,此人功夫当真是匪夷所思。
祁连尘低头看着身上汩汩冒血的伤口,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生命力正随着血流飞速流逝,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突然,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纵跃而起,长剑直指武安君咽喉——纵使身死,也要拉着这小子垫背!
武安君不再闪避。他看得出对方已是强弩之末,脚下猛地发力,提着流星赶月刀迎面而上,刀锋带着破风之声,直劈对方长剑!
“铛!”
刀剑再次交击,这一次祁连尘再无先前的从容,长剑应声而断——方才抵挡铁弹时,剑身早已布满细微裂痕。武安君趁势突进,刀锋顺势一划,祁连尘的咽喉顿时绽开一道血口,鲜血如泉涌般喷涌而出。
祁连尘瞳孔骤然放大,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缓缓倒下。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竟会殒命于此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院外那些正欲冲杀的白莲教高手,刚被羽箭逼退,便亲眼瞧见他们眼中的绝顶高手祁长老,已然身首异处,一时间竟都僵在原地。
“杀进去!凡有抵抗,格杀勿论!”武安君长刀向前一指,声如洪钟。祁连尘已死,他不信白莲教还能派出这般高手。
“杀!”麾下亲卫齐声怒吼,举着长枪列阵突进,身后大批弓箭手张弓搭箭,箭簇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森然寒光。
对付这些无甲无盾的乌合之众,弓箭足以有效杀伤,能最大程度减少己方伤亡。
“慢着!都住手!”
一道清脆的女声骤然响起,面覆轻纱的南宫护法快步走到前方,目光冷静地望着杀入院中的官兵。她方才带着人想从后门突围,却被凌氏兄弟率军杀了回来,刚返回前院,便撞见武安君带人突进。
“你这是准备投降了?”武安君抬手示意暂停,他本就无意多造杀戮。
“武公子又何必咄咄逼人?”南宫琴缓缓摘下面纱,目光落在武安君脸上。
“居然是你,南宫护法!”武安君借着火把跳动的火光看清对方容颜,不禁微怔——竟是糯儿的姑姑南宫琴。
“武公子可否放我等一条生路?”南宫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眼下对方势大,她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能网开一面。
“还请移步!”武安君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南宫琴随他到院外详谈。
“你们莫要慌乱,本护法去去就来!”南宫琴转头叮嘱身后众人,这里显然不是谈话的地方。
“列阵等候!但有异动,格杀勿论!”武安君沉声对亲卫营下令。他虽暂缓进攻,但若有人非要寻死,他也绝不手软。
南宫琴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上武安君的脚步。
刚走出院门,地上祁连尘的尸体便映入眼帘。南宫琴虽早听说祁长老战死,可亲眼瞧见尸体,心中仍忍不住泛起一阵叹息。
“原本,我的打算便是留下所有工匠,至于你们白莲教的高手,尽数格杀勿论!”武安君语气平淡,眼中却带着一丝忌惮。白莲教这颗不安分的棋子,已与他起了多次冲突,此次正好趁机削弱其势力。
“罗猛长老如何了?”南宫琴心头一紧,她需要更多信息来判断局势。
“死了。遂平城已被我拿下,罗猛的老巢也一锅端了。”武安君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探究,“我倒是好奇,你们白莲教,到底在暗中布下了多少棋子?”若是可以,他倒想将白莲教的势力收为己用,可惜对方野心太大。
“武公子不问问糯儿如何了吗?”眼看武安君步步紧逼,南宫琴只能避其锋芒,搬出糯儿来拉近关系。
“也罢,她过得好吗?”武安君抬头望了眼天边残月,想起那个曾依偎在他身边的小女孩,语气柔和了几分。
“糯儿长高了不少,修行一日千里,如今已是教中候选圣女。”南宫琴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若是能顺利成为圣女,日后便有机会晋升圣母,地位尊崇,再不受凡俗牵绊。”兄长留下的传承,总算没有白费。
“圣女与否,无关紧要。”武安君沉默片刻,缓缓道,“她过得开心吗?”他不希望糯儿的生活只剩习武与仇恨,本该多些少年人的光彩与欢乐才是。
“她的经历,很难真正开心。”南宫琴轻轻摇头,“只有提起你的时候,脸上才会有笑容。”自幼丧母,又亲眼目睹母亲与弟弟惨死,那道创伤对年幼的孩子而言,实在太过沉重。
“你该多带她出去走走,看看这世间的繁华。”武安君轻叹一声,当初愿意让糯儿跟南宫琴走,便是希望她在亲人身边能快乐成长。
“她如今已有自己的主见,圣女之位,也并非我所强求。”南宫琴苦笑,有些事她也拦不住。糯儿早已懂得权势的重要性——只要在教中地位足够高,哪怕不用亲自动手,也会有人替她报仇。
“看在糯儿的面子上,你可以走。”武安君是念旧之人,实在对南宫琴下不了杀手。但其他白莲教高手绝不能放,放回去只会给自己添堵,保不齐下次白莲教针对他的动作中,就有这些人的身影。
“武公子,只要肯放我们所有人走,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南宫琴连忙道,她不愿放弃院中的十几个白莲教高手。
“罗猛已死,白莲教在这一带已无前景。”武安君微微摇头,“南宫护法,何不带着他们投我麾下,为我所用?跟着白莲教造反,又有什么意思?”
“圣母待我恩重如山,况且教中对叛教者惩罚极重。”南宫琴没想到他会抛出橄榄枝,迟疑片刻后还是果断回绝,“武公子还是莫要打这个主意了。”
“我倒是好奇,你们白莲教究竟想要什么?”武安君打量着她,南宫琴看着不像被虚妄教义洗脑的蠢人。
“世间多罪恶,然光明终会降临。”南宫琴双手合十,语气虔诚,“圣母会引领我们前往极乐净土,那里无病无灾、无忧无虑、无尘无垢,可得永生!”这便是白莲教的教义,也是所有教众的追求。
“那你们等着便是,何必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武安君愣了一下,这极乐净土听着倒与佛教理念有些相似,可佛教讲究平和,白莲教却整天喊打喊杀,实在匪夷所思。
“将圣母的光辉播撒到世间每一个角落,消灭世间罪恶,是我们的义务!”南宫琴语气坚定。
按白莲教教义,并非入教就能进极乐净土,反倒需为教中完成任务、积攒功德,死后才能得圣母接引。说白了,生前都是在为白莲教“攒积分”,等积分够了,死后才能去享福。如今再苦再累,都是为来世攒福报。
这种修来世或死后的理论向来完善,根本无从辩驳——毕竟没人能证伪。
“我不管你们这些。”武安君打断她,“所有工匠,必须留下。至于其他人,你准备拿什么来换?”他懒得再扯白莲教的教义,无非是糊弄愚民的把戏。
“这些工匠都是教主与圣母花了极大力气才寻来的……”南宫琴大惊,没想到武安君竟要一口吞下所有工匠。
“跟着你们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不如跟着我。”武安君语气不容置疑,“修什么来世?今生我就让他们过好日子。如今本官势大,自然由本官说了算。你还是想想,如何为其他人赎身吧。”
“你一下子要走两百多名工匠,还要赎身钱?”南宫琴气得胸口微微起伏,暗骂武安君心黑。
武安君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起伏的胸口,随即收回视线,托着下巴道:“谈钱伤感情,况且你也未必带了多少。这样吧,给我一份功法——那种对各方面要求最低、修成概率最高的。威力无所谓,主要是容易上手,消耗资源少,最好普通人都能练,有吗?”
他对厉害的功法武技没兴趣,那些太吃天赋与资源。他要的是最低端、最易普及的,用来给军中有功者晋升之用。如今唐州军装备精良,防御力极强,可厚重铁甲也限制了士兵战力。他发现修习功法的士兵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存活率也更高——若是能让更多士兵修习基础功法,军队战斗力必能大幅提升。哪怕普通士兵折损严重,这些有功法在身的精锐也能作为基层军官,新兵一募集便能迅速形成战力。况且,用功法作为奖励,更能刺激士兵立功的欲望——比起银钱,自身变强才是根本。
“你做梦!”南宫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若真有这种功法,圣教随便拉出上万武者,北元铁骑都得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