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顾司野痛苦地嘶吼着,把江禾吓了一大跳,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那是奕欢最需要依靠、最需要他这个丈夫的时刻啊,他却缺席了!!
他怎么可以缺席?!
奕欢当时该是怎样的处境?刚经历生育的虚弱,随即又面临母亲猝然离世的巨大悲痛……
顾司野不敢想,简直不敢想!
他作为她的丈夫,却在她最黑暗、最需要支撑的时候,不仅不在身边,还在持续伤害她!
“是我的错……都是我……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没有照顾好她们……” 他内心万分痛苦,拳头紧握,试图压下眼底汹涌的酸涩。
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悔恨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吞没。
“顾总……这事……这事也不能怨您。” 江禾看得很动容,心里也有些难过,“顾总……”
顾司野几乎能清晰地想象到,奕欢独自一人承受着丧母之痛时的无助和绝望。
“是我对不起她……”
那份痛苦,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来得猛烈和持久,深入骨髓,令顾司野痛彻心扉。
傍晚,城郊墓园,铅灰色的云层低压着,空气湿冷粘稠。
不远处站着几名黑衣保镖,顾司野独自一人拿着鲜花往前,他双眼是红肿的。
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站在那座崭新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里,郭英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慈祥。
顾司野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墓地里显得有些孤寂,他弯腰放下鲜花,“妈妈,我来看望您了。”
然后双膝一弯,跪了下去,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抚过冰冷的墓碑上镌刻的名字。
“妈妈,求您在天之灵,保佑奕欢平平安安……”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仿佛被砂砾磨过,“以前让您失望了,以后如果还能再续前缘,我一定好好弥补。”
一阵长久的沉默回应着他,冷风穿过松柏的呜咽声,令他心头更加难过。
“妈妈,您安息吧……”
顾司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他肺腑生疼。
他垂下头,额头几乎抵在冰冷的墓碑上,声音压抑到了极致,带着一种破碎的哽咽:“妈妈……”
这个称呼,令他饱含痛楚,“……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奕欢……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
“您把她托付给我……我却让她独自承受了这么多……让她在最难的时候……失去了您……”
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最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滚烫的泪水再次无法抑制地涌出眼眶,一颗一颗砸落在冰冷的墓碑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顾司野死咬着牙关,下颌线绷紧如刀削,那份钻心的痛楚,在亡者的墓碑前,在一声声的忏悔中,化作滚烫的男儿泪,无声地流淌,洗刷着他沉重的负罪感。
不远处的保镖也看得十分动容,一直陪了他整整一个小时。
大家从来没有见过顾总这般模样。
夜晚,一家格调沉郁的酒吧。
顾司野独自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周围站着几名保镖,把他与外界隔绝开了。
面前已经空了好几个厚底的玻璃杯,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略显凌乱。
琥珀色的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荡漾,他端起杯子,没有看,没有闻,只是仰头,将辛辣灼热的液体狠狠灌了下去。
喉咙像被火燎过,胃里也烧灼起来,但这肉体上的刺激,似乎能短暂地麻痹一下那深入骨髓的心痛。
一杯又一杯。
“奕欢,对不起……”
“奕欢,我错了……”
他试图用酒精浇灭那份悔恨和思念,试图模糊掉林奕欢独自承受那份痛苦时,那张苍白虚弱的脸。
也试图忘记墓碑上郭英慈祥却已成永恒的容颜。
如果她还活着……那该多好?
然而,烈酒入喉,带来的只有短暂的麻痹,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汹涌、更加清晰的痛苦回忆。
“奕欢……”
郭英的离去,奕欢的眼泪,他缺席的时光……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越收越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林奕欢,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再给我一次机会?”
“奕欢,我是真的好想你……”
他靠在冰冷的皮质沙发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迷离变幻的灯光,那光芒在他醉意朦胧的眼中碎成一片片。
他握着手机,弄到了她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拨打。
靠在沙发里,任由那钻心的痛楚在酒精的催化下,在胸腔里翻江倒海,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化不开的苦涩。
“你干嘛呢?”一道低磁温和的男声传来。
“季四公子。”保镖们行礼,让行。
季宴礼来到他面前,伸手夺过他手中酒杯,“你想喝死自己吗?”
他想醉,醉到不省人事,醉到忘记一切。
“给我!”
季宴礼才不搭理他,放下杯子,在他身边坐下,“去找她啊,在这里要死不活的,感动谁呢?林奕欢又看不到!”
“难受,排解一下不行吗?不感动任何人。”顾司野辩驳着,心口的那个洞,那份名为“悔恨”和“未能守护”的钻心之痛,却像是有生命的毒藤,在酒精的浇灌下,反而更加疯狂地滋长蔓延。
“宴礼,我从未这样恨自己,我恨不得把自己给剁了!”他双手紧握成拳。
那份痛苦将他紧紧缠绕,仿佛将他拖向无边的黑暗深渊。
酒杯空了,他又满上,琥珀色的液体映着顾司野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陪我喝吧,我想醉一场。”
季宴礼无奈,拿出手机拨通了江遇川的号码,毕竟是身体刚恢复的人,这么喝下来,搞不好出人命。
喊个医生过来才放心。
“行,我陪你。”季宴礼也开始给自己倒酒,“后悔了是吧?难过了是吧?很好,终于有所体会了,想想你以前怎么对她的,确实混蛋!”
顾司野听出了一丝情绪,转眸提醒,“她是我老婆。”
“没人跟你抢。”季宴礼端起杯子,与之相碰,“你现在妻离子散的,你还炫耀啥啊?”
顾司野喝了口酒,又长叹一口气,哎,想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