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公府。
云老国公、清虚道长、戚珩、云释以及几位核心心腹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蜀山已有回讯。”清虚道长摊开手掌,那枚八卦玉符再次亮起,投射出一片光幕,上面是蜀山特有的云篆——
“清虚师祖安,讯息已悉,弟子已遣玄霄、夙瑶携‘镇岳印’、‘净世莲台’及十名精锐弟子,星夜兼程而来,预计三日可至盛京城外栖霞山。
另,典籍所载‘地脉邪眼’,确为上古大凶之物,需以大地精魄或至纯功德镇压,典籍还记载一物,名为‘噬龙魔藤’,或与地脉邪眼有关。
再,‘双龙夺脉’乃绝阵,需双龙为引,盛京为炉,一旦启动,万灵寂灭,师祖务必小心!”
“玄霄和夙瑶是你的师侄,是你大师兄,也就是如今蜀山派掌门人。”
清虚道长对云熹微解释道:“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在门中的辈分奇——高!”
一个“奇——”字,尾音拉得奇长,清虚道长腰背挺直着,下巴微抬着,两手背在身后,一副很傲娇的模样,差点让云熹微看笑了,她最后没忍住笑出声了:“是是是,你厉害,你无敌,跟着你,我是捡到宝!”
清虚道长这才满意了。
云澈:“……”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耍宝呢?啊?!
云老国公看了一眼这师徒俩,一秒就转了回来,简直没眼看,还是思考点正事吧!
“三日?!”云释的关注点格外不同:“从蜀地到盛京,水路陆路再怎么快都要三个月,蜀山派的人三天就能到了?!”
跑死百八十匹马都做不到吧!
但没人给他解释,云老国公眉头紧锁:“时间紧迫啊,皇帝那边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昨夜又有好些人失踪,都是在西城贫民区,手法更隐蔽,连点痕迹都没留下,京兆尹那边完全成了摆设,恐怕…上面有人压着。”
“恐怕,他们在加速喂养邪物。”戚珩的声音冰冷,“血髓鼎需要精纯生魂,贫民区青壮年男子阳气最盛,正是上好的‘材料’。失踪地点集中在西城和南坊,看似分散,但若以钦天监为中心画线…”他蘸着茶水在桌上快速勾勒出盛京简图,几个点连起来,隐隐指向皇城方向。
“他们是在…布阵?围绕钦天监这个‘核心’?”
“极有可能!”清虚道长目光锐利,看向戚珩的眼神带着欣赏,如此敏锐的未入道之人,很是难得了,不愧是气运之子!
“‘双龙夺脉’需要庞大的能量节点支撑。这些失踪者不仅是‘血食’,恐怕他们的精魂怨念也被用来构筑某种邪阵节点,最终汇聚于钦天监下的祭坛!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些节点,至少破坏一部分,延缓他们的进度!”
“国公府已被严密监视,”云老国公沉声道,“府外多了许多生面孔,气息隐匿,差点就逃过了我们暗卫的感知!”
云熹微挑眉——那就是说没逃过去,说明云府的暗卫可都不是吃素的,这让她想到了云裟和耳朵灵魂的那个随从,云国公府还是实力雄厚的!
“意料之中。”清虚道长冷哼一声,“皇帝这是图穷匕见了。他想让我们乱,想让我们自顾不暇。”
“哼——”云老国公很不客气的冷哼一声:“我云国公府立府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传令下去,府内进入一级戒备,你当年给我云国公府布下的‘磐石阵’到了开启的正确时机了吧?”
云老国公问清虚道长,后者点了点头,云老国公当即下令:“磐石阵核心区域全天开启!所有产业、据点转入静默,非核心人员暂时疏散!”
“是!”管家立刻传令下去。
“殿下,”云老国公看向戚珩,目光带着询问,“你的力量是核心,但也最危险。在蜀山道长到来之前,若无万全把握……”
“我明白。”戚珩点头,眼中紫意深沉,“我会做一把藏在鞘中的剑。”
云熹微抬眼看他,见他眉间忧郁,便知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但她自身难保,也没有精力去安慰他,哪怕他是气运之子,帮了他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但——力不从心啊!
云熹微盘膝坐在蒲团上,腕间玉符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努力按照师父的教导,尝试梳理脑海中那些嘈杂混乱的“声音”。
她将心神沉入眉心那点黯淡却依旧顽强的金光,想象着它如同温暖的烛火,驱散周围的黑暗与低语。
起初,那地底邪眼的饥饿咆哮、精魂被撕碎的哀嚎、以及缠绕在戚珩龙气上邪咒的恶毒低语,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玉符的清光如同堤坝,为她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屏蔽…引导…”她默念着,尝试将那些污秽的意念想象成飘过的乌云,不去抗拒,也不去倾听细节,只是任由它们“流过”。
渐渐地,那最刺耳的噪音似乎减弱了一些。
她尝试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金光本身,感受着它微弱却纯净温暖的力量,想象着它如同种子,在黑暗的土壤中努力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阴冷窥伺感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蛛丝,悄然缠上了她的感知边缘!这感觉与地底邪眼那庞大的、混乱的饥饿感不同,它更集中,更…“人”性化?充满了冷酷的评估和赤裸裸的恶意,目标直指她眉心!
“啊!”云熹微身体一颤,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捂住额头,心有余悸。“有人在…看我?像…像毒蛇…”
“是皇帝身边的暗卫,或者…皇帝本人通过邪种在窥探!”清虚道长脸色一沉,“熹微的功德金光,不仅是对抗邪眼的利器,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国公府的防护大阵能隔绝大部分物理和灵力层面的窥探,但这种源自邪种本源的、针对性的恶意感应…防不胜防!看来,他们对熹微的‘重视’程度,远超我们预期。”
戚珩眼中寒芒暴涨,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有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昭示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三日后黄昏,盛京城外,栖霞山。
夕阳如血,染红了天边的云霞,一匹银色的骏马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盛京方向疾驰,紧接着是黑色的,白色的,枣红色的,数十骑奔驰而过,但并没有扬起一粒尘土。
见到云国公府的标记,一位面容冷峻、身形挺拔如剑的中年男子,下马,他身着玄青道袍,背负一柄古朴长剑,剑未出鞘,却自有冲霄剑气隐隐透出,仿佛能斩开天地。
正是蜀山执法长老,以“雷霆手段,剑荡群魔”着称的玄霄真人。
他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穿透云层,望向暮色中那座庞大却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辨、唯有修为高深者方能感知的污秽阴霾的巨城——盛京。
“好浓的秽气!怨念冲天,精魂哀嚎…这盛京城,竟已成魔窟雏形!”玄霄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凛冽的杀意。
右边是一位气质清冷如月、容貌绝美的道姑。
她身着素白道袍,衣袂飘飘,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清辉,仿佛不染尘埃。
正是蜀山妙法长老,精通阵法符箓与净化之道的夙瑶真人。
她手中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质莲台,莲台散发着纯净柔和的圣洁光芒,正是克制邪秽的至宝“净世莲台”。
此刻,莲台的光芒正微微波动,仿佛在与城中那庞大的邪力产生着无声的对抗。
“玄霄师兄所言极是。”夙瑶的声音清越空灵,却带着凝重,“地脉邪眼复苏程度远超预计,更有皇权龙气为其遮掩、助长,此劫…恐比掌教师兄预料的更为凶险。清虚师祖他们,处境堪忧。”
玄霄冷哼一声:“管它什么龙气皇权,邪魔外道,一剑斩之便是!加速!尽快与清虚师祖汇合!”
两人上马,继续朝着那被污秽阴云笼罩的盛京城,义无反顾地冲去,剑鸣隐隐,穿透云霄,远远地将来接人的云国公府管家远远地甩到了身后,独留云国公府急得直跺脚。
突然,马背上疾驰的玄霄和夙瑶脸色同时一变。
“不对!”玄霄冷喝出声,背后古剑“铮”地一声清鸣,自动弹出半寸,凛冽剑气瞬间弥漫周身:“此地灵机滞涩,污秽如胶!”
下方的山坳看似平常,暮色中的山石草木笼罩着一层不自然的灰暗。一股粘稠、阴冷、带着浓郁血腥和怨念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沼泽,悄无声息地将整片区域包裹。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连破云梭表面的符文灵光都变得晦暗不明,仿佛陷入了泥潭。
夙瑶手中的净世莲台光芒大盛,纯净的清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试图驱散周围的污秽。然而,那污秽气息极其顽固,清辉所及之处,黑气如同活物般翻腾退避,却又在更外围的地方重新凝聚,形成一道无形的、不断蠕动收缩的污秽壁垒。莲台的光芒竟被牢牢束缚在梭体周围数丈之内,无法有效扩张!
“是‘九幽秽瘴’!”夙瑶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以大量枉死精魂的怨戾为引,混合地脉散溢的污浊邪气,再辅以邪阵催化而成!此瘴专污灵机,困锁法宝,迟滞灵力运转!好狠毒的手段!”
“哼!雕虫小技,也想困住蜀山剑锋?”玄霄眼中寒光四射,手捏剑诀,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气自指尖迸发,如同开天巨斧,狠狠斩向前方的污秽壁垒!
轰——!
剑气与秽瘴猛烈碰撞,爆发出沉闷的巨响!污秽壁垒剧烈震荡,被斩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无数扭曲的怨魂虚影在其中尖啸湮灭。然而,仅仅一息之间,周围更庞大的秽气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填补了缺口,壁垒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厚重!玄霄那道凌厉的剑气,竟如同泥牛入海,被污秽迅速侵蚀消磨殆尽!
玄霄眉头紧锁,他感觉到自身灵力在秽瘴中运转滞涩了至少三成!这绝非普通秽瘴!
“师兄,不可蛮干!”夙瑶立刻阻止,“此秽瘴规模庞大,与地脉邪眼相连,生生不息。强行破开,只会消耗我们宝贵的灵力,正中对方下怀!他们就是想将我们困在此地,无法及时驰援盛京!”
她指尖快速在净世莲台上点动,莲台旋转,洒下更浓密的清辉,将整个破云梭牢牢护住,隔绝秽瘴侵蚀。“清虚师祖的传讯玉符也被干扰了,无法精确定位国公府方向。看来,对方早已料到我们会在此降落,布下了这‘困仙锁龙’之局!”
玄霄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收剑回鞘。他明白夙瑶说得对。“那当如何?难道在此坐以待毙?”
“破瘴需寻源,斩草要除根。”夙瑶目光沉静,望向暮色中那座被庞大污秽阴云笼罩的盛京城,“这秽瘴核心必与城中邪阵节点相连。我们需一边以莲台护持,一边尝试反向推演污秽流向,找出其薄弱节点或连接点,内外夹击,方有破局之机。同时,需设法联系上国公府,里应外合!”
她转向身后十名同样面色凝重的精锐弟子:“布‘小周天清光阵’,辅助莲台,固守待机!玄明、玄静,随我与玄霄师兄推演秽瘴流向!”
蜀山弟子令行禁止,立刻各就各位,盘膝结印,道道清光自他们身上升起,汇入净世莲台的光幕之中,使其更加稳固。玄霄与夙瑶则立于梭首,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粘稠的秽瘴之中,试图捕捉那污秽气息最细微的流动规律,寻找破绽。
栖霞山坳,一时陷入了僵持。蜀山剑仙,竟被这污秽泥沼暂时锁住了锋芒!
盛京城内,云国公府如临大敌的磐石阵光幕流转不息。
蔷薇院静室内,云熹微腕间玉符清光闪烁,她闭目凝神,努力在邪秽低语的海洋中,守护着眉心那一点摇曳却不肯熄灭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