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乌巢大师来自西域的大轮寺?”陆云川突然问道。
“是啊,贫僧先前就在大轮寺里吃斋念佛,后来感叹人世间苦难,便带着几名徒弟游历天下,苦中修行。”
乌巢绘声绘色回答。
“实不相瞒,陆某早年随父去西域经商时,在大轮寺里借过好几回宿了。”
陆云川盯着乌巢的眼睛,开口问道:“不知……大轮寺里的方丈‘苦禅大师’可还建在?”
乌巢下意识将眼神回避,愣了片刻才道:“自然建在,苦禅大师修身养性,身体还硬朗得很呢……”
“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想说今后西域商路重开,去拜访他一二呢。”
陆云川将所有表情都藏进心里,没有再多闲谈,一句“告辞”,带着李婉清离开了禅堂。
乌巢笑脸送至门口,待陆云川走远后,才沉下脸色,露出一副冰冷的眼神。
“慧明,慧方……”
“师傅有何吩咐?”
“今日提前关闭道场,我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不能再拖延了。”
“是。”
……
“哼!”
出了道场后,李婉清把头一偏,嘴巴都要翘上天了。
“怎么?你该不会真信了那老喇嘛的胡话吧?”陆云川叉腰苦笑。
“你怎知人家说的是胡话?”李婉清反问。
陆云川扫了一眼身后陆续被清空的道场,轻轻一句:
“因为我根本没去过大轮寺,也根本就没有‘苦禅’大师这个人,我说了一个谎,他却圆了一个谎。”
伪装得再好,一句话便已露出狐狸尾巴。
“害得人家白高兴一场……”李婉清撇了撇嘴,轻叹了口气。
“好了,快回去吧,你青春年华,我春秋鼎盛,干嘛去担心无后这种荒唐事?”
陆云川宠溺戳了戳李婉清额头,将她抱上马车,让她先回了王宫,随后自己隐匿进道场斜对面的巷弄中。
刘马等几名伪装成平民的王城司密卫也悄悄走进巷弄。
“陈世钊可从兴元府回来了?”
“陈将军七日前便已归来。”
“将他唤来。”
陆云川又叮嘱道:“再去道场附近给我租一间小院,越近越好,再去准备几只瓷瓮。”
“属下明白。”
刘马应声而去。
傍晚。
陆云川入住租下的小院儿,并让人在院墙根下埋了八只瓷瓮。
陈世钊匆匆赶来。
“王上?”
“世钊,你可还认得这些设备?”
陆云川指了指埋在墙根的瓷瓮。
陈世钊脸上泛起一阵苦涩,“当初王上在平川县时,就是用这些‘地听瓮’识破我掘子军挖地道的,末将自然是记得。”
“本王找你来,可不是挖苦你,而是想让你听听,对面的道场内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陆云川指了指仅有一巷之隔的道场。
若这些喇嘛真是为了匠作堂而来,那他们就一定会有靠近匠作堂的手段;
匠作堂守卫森严,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靠近。
想要进入匠作堂行窃,要么长翅膀飞进去,要么打地洞钻进去。
和尚半夜念经到深夜,禅堂里还有土腥味儿。
做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是他们故意制造噪音来掩盖挖掘?
在挖掘这一方面,陈世钊绝对是一等一的专业人士,让他来辨听,方知真相。
“王上您听,那群和尚又开始念经了。”刘马忽然说道。
“哒哒哒……”
“啊嘛咪嘛……”
木鱼声,铜锣声,念经声,混杂一谈。
陈世钊俯身来到“地听瓮”前,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接着又换下一个。
等将八只地听瓮听完后,他俯身得出结论:“王上推断没错,对面道场正在挥镐掘土。”
“你可要听仔细了,这么嘈杂的念经声。”陆云川说道。
陈世钊扪着胸口,语气肯定:“绝对错不了,念经声清脆富有节律,而掘土声是铲镐与沙土摩擦,杂乱无章;
末将自幼盗墓掘土,敢用头上这颗脑袋保证,他们绝对是在挖地道!
而且从八个地听瓮上传回的声音判断,他们至少已打到了西南侧二十丈。”
“西南侧二十丈,那岂不是已到了匠作堂的外墙之下了!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刘马惊呼。
“害!太慢了!”
陈世钊摆了摆手,“若是我的掘子军,五日便可挖穿三条街……”
陆云川内心冷笑,还真是精心策划呢,挖地道都挖到老子雍州城里来了。
“刘马,你调三十名王城司护卫,暗中守住到场前后门;
世钊,你随本王去匠作堂确定位置,咱们今夜来他个‘瓮中捉秃驴’!”
“明白!”
……
风雪之夜,三更时分。
念经声戛然而止。
道场中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呜咽。
禅房内,乌巢盘膝而坐,手中念珠缓缓捻动。
“师傅,打通了!”
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蒲团被顶开,一个狭窄地道入口显露,一名浑身泥土的小喇嘛探出脑袋。
听此消息,乌巢猛然睁开眼,那双悲悯的眸子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再无半分佛性,取而代之是无尽的贪婪。
“确认是匠作堂围墙内么?”
“师傅放心,慧明师兄已钻出去查验过,正是墙内,而且今夜的凉军的守备十分松懈!”
“真是天助我也!”
乌巢大喜,一把撤掉身上的喇嘛袍,露出一身黑色劲装,其余念经的小喇嘛,亦是如此!
乌巢从案台下拖出一箩筐的砍刀,分发给众小喇嘛,叮嘱道:“按计划行事,进入匠作堂后,先潜伏进主殿,能找配方最好,找不到便带走样本!
记住,倘若被发现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点火,炸了它的匠作堂!
徒儿们,此雷火配方若能到手,我等便是狄朝第一功臣,到时我荣升国师,尔等也必定有享不尽荣华富贵!”
“是!”
众弟子兴奋高举砍刀,他们似乎已经预想到,今后自己荣华富贵的模样。
“行动!”
众喇嘛蒙上面罩,一个接一个钻进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