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识衍连个回头都没给他。
柳青还不死心:“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
李识衍依旧没回头,身影消失在门口。
柳青苑放弃了,认命了,百无聊赖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给我也带一份,多谢!”
——
桑余莫名就成婚了。
竟然就这么……成婚了?
她将那份盖着衙署印章的婚书放在面前,撑着下巴,看了许久许久。
心里有些微妙的东西绽开,桑余也说不清是什么。
婚书上面是沈星与李识衍的名字。
这世上以后就没有桑余了。
桑余觉得太仓促了。
可对李识衍来说,却并不仓促,这是他等了十二年的婚事。
而且,成婚件事尽管突然,但交婚书,请媒人,下聘礼,该有的李识衍一样不少,除了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桑余还不敢想,她穿着喜服嫁给他的样子。
没关门,所以她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他在她身后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直到她闻到了清香的冰酪香气,回头,才发现李识衍站在身后,眉眼温柔的歪头看她。
他还穿着官服,温润白皙的额上一层薄汗,眼眸却是亮的发黑。
李识衍把冰酪放到桌子上,顺势拿起婚书。
“阿星这是在看什么?”
桑余急忙垂下了眼,洁白的肤色上透出淡淡的粉红,她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就……随便看看。”
李识衍不追问,唇角却染上一层愉悦,轻轻的“嗯”了一声。
桑余坐下,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着冰酪,也不说话。
李识衍微微凝眉,忽然伸手,挡住她的额头:“你慢点吃。”
桑余正准备说没事,碎冰就呛了她一下,猛的咳嗽起来。
李识衍一下子变了脸色,给她倒了杯水,小心翼翼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桑余擦了擦嘴,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一眼李识衍,说:“抱歉……吃的太快了。”
李识衍嗔她:“跟小孩子一样。”
说完他忽然到她身侧坐下来,拿起了没吃完的冰酪。
李识衍舀起一勺冰酪递到她唇边,桂花糖浆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桑余心中微微一动,既然已经做了夫妻,这样其实也没什么。
于是,她也没矫情,低头含住瓷勺。
甜沁沁的凉意在舌尖化开,李识衍一勺一勺的喂她,桑余悄悄抬眼看李识衍。
说起来,她好像还没有仔仔细细的看过自己的夫君。
夏末的日头正斜斜穿过廊檐,将他侧脸镀上一层薄金。
桑余不是没见过俊美的,宫中美人如云,尤其是祁蘅,更是生得一副惑人皮相,是十几个皇子里最出众的。
可那些人眼里永远淬着毒,像华丽刀鞘裹着的利刃。
而李识衍不同,李识衍像一块玉,尊贵无暇,白衣卿画。
他看人时总带着三分专注,仿佛世间万物都值得他温柔以待。
李识衍的相貌生得极好,且不论深邃的眉眼,鼻梁更似玉笔勾勒,偏生眼尾缀着颗朱砂小痣。
像是幅谪仙图,明明该是清冷出尘的,偏叫那眼角眉梢的一抹温艳给拽回了人间。
此刻浮着一层薄汗,那枚红痣便更加鲜艳,像是要滴出来。
桑余不是未经人事,本不会因为一张好看的脸就觉得心中异样。
但此刻她却莫名觉得耳尖发烫,连带着心跳也快了几分。
可能……是从没有这些像寻常的夫妻一样彼此亲近过。
李识衍察觉到她的局促,轻轻一笑:“甜么?”
桑余蓦的一僵,竟没反应过来李识衍问的是冰酪,还是……别的。
她快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李识衍似乎没发现到她眼中的异样:“快入秋了,天凉了你就不能再吃这样寒凉的东西了,这是最后一次。”
桑余抿了抿唇,有些莫名的自责。
李识衍对她纯粹的好,她却对着这样一双单纯温柔的眼睛生出误会与遐想。
她克制住自己的小心思,点头:“好。”
李识衍知道她就馋这些,不禁笑了:“过几日中秋灯会,到时候吃月饼,好不好?”
桑余眼睛又亮了。
“好。”
——
京城的天比江南要凉的早。
赵德全掀开帘子进屋,殿内只余一缕残阳斜照。
祁蘅半倚在龙纹凭几上,指尖摩挲着青玉扳指,暗影将他轮廓削得愈发锋利。
更孤冷。
赵德全躬身递上朱漆托盘:“陛下,中秋宫宴的章程已拟好了,您要过目么?”
祁蘅却恍若未闻,一言不发。
赵德全有些谨慎的又问了一遍:“陛下?”
祁蘅的身影这才微微一动。
他望着窗棂外渐沉的暮色,忽然答非所问:“宫里的桂花该开了吧?”
赵德全一愣,随即会意:“是,年初移植过来的,如今已经快开了。”
你最喜欢的桂花都要开了啊。
可你还没回来。
祁蘅闭了闭眼,从一开始的有恃无恐,到如今的麻木卑微,只用了三个多月。
可祁蘅自己都没察觉。
他很担心,桑余身上还有余毒,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余毒发作,会很疼的。
到时没人照顾她怎么办啊?
祁蘅睁开眼睛,身体像腐朽的木头一样动了动,问:“此次宫宴,各州刺史可都到齐了?”
祁蘅的嗓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是,除了江南刺史李识衍李大人。”
祁蘅抬眸,眼底深处深深的红,是许久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为什么?”
赵德全年纪也大了,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都透出慈祥:“李大人递了折子,说今年想陪新婚妻子一起过中秋。”
祁蘅一动,这才想起半月前从江南送来的那封请婚的奏章,当时他整日都在想桑余,便随意批了。
“是么?”祁蘅也笑了笑:“第一年新婚,是该陪着。
你帮朕准备一份新婚贺礼送去,替朕祝他们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