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这边怎么沟通的暂且不说，只说回李树，他被元元的话刺激的上头，还对自己做出了深刻反省，越想越觉得元元说的话不对，可是他给出的招儿是对的，得回家跟舅舅商量商量。
想到这，他一路疾驰回到杨家。
此时舅舅正推着围着大毯子的舅妈在外买菜，舅妈一边指一边絮叨，“这过年吃的猪肉，就得买朱大厚家的，他家年前年后杀得猪都是在村里收的，比猪场的肉好吃。
鸡蛋，就买宋老婆子家里的，就她，你记住这个脸啊，她家有蛋鸡也有走地鸡，我都是买柴鸡蛋，贵是贵点，好吃不腥气。
这粉条粉皮，大为喜欢吃，就买玉山淀粉厂的，材料正，没加木薯粉，三四十年的老厂，实在。
还有，哎，你都记下了吗？”
杨老师拿个小本本奋笔疾书。
“嗯，记下来了，以后就照你说的办，今天晚上想吃啥？”
“你去朱大厚家买三斤肋小排，仨土豆，买点火锅丸子，就买那个鱼豆腐，生菜球买俩，对了，推我去前边，看看人家进新米了没，他家的大米蒸起来最好吃。
红烧小排的汤，再把土豆碾碎，盖米饭上，石头一次能吃两大碗。
还有鱼豆腐，出锅后把鱼豆腐扎个孔，让汤糁进去，再埋到米饭里，用生菜叶包成饭团，大为胃口再不好，遇到这个也会多吃几口。”
杨老师记好，把笔记本塞进轮椅旁边的布袋里，推着她往前走。
“跟你说的都记好了吗？你可千万别忘了，俩孩子喜欢吃你以后得做给他们吃，知道不？可不能等我走了，他们连个可口的饭都胡不到嘴里。”
老杨鼻头一酸，眼泪又忍不住了，“你光说孩子爱吃啥，咋不想想你爱吃啥？”
“嗨，看你说的，我想吃啥我不能做？等我走了，你多给我烧点钱，我到下边想吃啥吃啥，比你这孤寡老头子强多了。
我可跟你说，我听之前病房那个大姐说了，下边也讲究通货膨胀呢，你可千万千万多给我烧点，金条金币都行，知道不？
哎，我也是命苦，孩子们都出息了我不行了，咱就没那享福的命。”
老杨抹一把脸，“是，这辈子，是我亏了你，大为刚脱手的时候你想出去工作，结果又给你个孩子，我就后悔，要是石头没给你养，你会不会不会……”
“放你娘的屁，”舅妈难得骂出一句脏话，“你要是没把石头抱来，才是亏心！石头多好一孩子，我恨不能他是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才好！
你还记得不，他刚两岁多那会儿，我烧热水炸了脚了，那么小一孩子，半夜悄悄爬起来给我扇扇子，往口子上吹气，我石头那是多好一孩子！
咱家这俩，都是好孩子，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养了这俩孩子，还把他们教养的都争气，你”
舅妈用突出的眼眶打量他一眼，“你也算是桃李成林了，咱俩都不差！”
要她说，真觉得这辈子过值了。
孩子小的时候累点，可那时候公婆还有老杨给帮忙，且因为出了个这么不争气的小姑子，公婆和太公从来待她和和气气，钱不说多富裕，但从来也没发愁过。
孩子稍微大点，公婆生病走了，可俩孩子都很懂事，每天主动帮她分担家务，逢年过节还攒钱给她买礼物。
再大点，孩子出去上学，大为一个星期俩电话，上学也不用自己操心，大一兼职赚的钱给她打了个金耳环，她戴了好几年没舍得摘，石头高中时候写小说挣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买了呢子褂子，现在还在衣柜里挂着呢！
老杨更不用说了，高中的时候俩人就在一起，结果他考上师范，自己却落榜了。
她以为俩人就要拜拜了，没想到这男人把她带上学地方打工去了，打工就算，还天天逼着她学习，说实话，要是不逼她背那些洋文，她会更爱他的！
后来结婚有了孩子，几十年相濡以沫，老杨不喝酒，不赌博，不家暴，因着有个小石头，他也从来不跟她置气，遇事儿都是先软一步，遇上这么个男人，也是她撞大运了。
比她家富裕的多的是，可能像她一样过这么舒心的，少有。
可惜，她命数有限，只能享这六十年的福。
下辈子吧，下辈子还得跟他们做一家人才好。
*
李树回到家，跟老杨把话说了个透彻，老杨一拍脑门，立马就想明白了。
“是我不好，光想着你舅妈……日头不长了，就焦躁了点，啥事都没往心里去，才办下这糊涂事儿，”话说着他从钱包里掏出一沓人民币递给李树，“去糖市，买上几大包喜糖，记住，糖要大牌子的，徐福记的金丝猴儿的，别要那琉璃蛋子的，又难吃又不上档次。
小之爱吃巧克力不是，你给她买点好吃的巧克力，买贵的，买好的。
花生瓜子我去定，我买上两箱火腿肠，两箱牛奶，两箱八宝粥，两箱饼干，两条软中华，两箱五粮液，行不？”
李树从那一沓钱里抽出来两张，“这就够买糖的了，剩下的你也不用管，我跟大哥操持，你在家看顾我舅妈就行。”
他用手写笔拉出一行清单，生怕自己会忘了哪一茬。
写好以后，刺啦一声从本子上撕下来，转去旁边楼上喊大为，“大哥，跟我出门，快，咱俩有事儿要办。”
一人一辆车，分头行动，一个往糖市去，一个往烟酒批发市场。
俩人买完东西就在市汽车站汇合，李树按着清单把大哥买的东西查验一遍，没问题俩人就开车回家。
回到家，爷三个还排练了好几遍，力求明天上门别出篓子。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李树跟老杨还有杨大为一起去到裴之家里。
他们到的时候，家里只有元元和赵喜梅在。
裴之凌晨和赵文壮一起开车回杭市，裴海军当街溜子看人家打牌去了。
杨大为搬第二趟礼物的时候问李树，“你来没提前跟你媳妇儿说吗？”
“昨天晚上开视频说了。”
“那她咋不在家？你俩不会吵架了吧？”
“她说，一切全都交给我，她放心。”说到这还有点得意，“再说了，公司那边实在太忙，年前提交了好几个项目，她是一会儿也离不了。
你说的吵架，把心放肚子里，我媳妇儿从来都不跟我吵架，也不舍得生我的气，我这人素质高，跟和别人不一样，我不爱惹媳妇儿生气。”
前两天刚跟老婆吵过架的杨大为被他这话气的牙根子痒痒，想踹他一脚偏又时机不对。
只能在心里记下这笔账，且等来日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