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衙署之内,烛火噼啪作响。
徐锋凝神端坐,面前摊开的正是从林府搜出的那本隐秘账簿。灯光下,他俊朗的眉峰紧锁,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反复在那“玉公子”三字上逡巡。
这玉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能让林元辉这只老狐狸如此讳莫如深,动用巨额银两,其能量绝不可小觑。
沧州之事,京城林府覆灭,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脑中飞速运转。
就在此时,一名御史台的属官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颤音。
“徐……徐大人!宫中……宫中传来急报!陛下……陛下他……龙体突然不适,口吐黑血,太医们束手无策,恐是……中毒了!”
“什么?!”
徐锋猛地站起,眼中闪过错愕。
皇帝中毒?!在这个节骨眼上?
林家刚刚倒台,背后的大鱼尚未浮出水面,现在皇帝又出事……这绝非偶然!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林家的覆灭,神秘的玉公子,洛鸢传来的江湖人异动……这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串联起来。
“备马!立刻去皇宫!”徐锋声音冰寒,抓起桌案上的绣春刀,大步流星向外冲去。
长街之上,夜风凄厉,卷起尘沙。
徐锋纵马疾驰,心中焦灼如焚。
刚奔出两条街,忽见一道娇小狼狈的身影从暗巷中踉跄奔出,险些撞上马头。
“吁!”徐锋勒住缰绳,定睛一看,瞳孔骤缩:“满仓?!”
眼前的满仓,衣衫褴褛,发髻散乱,嘴角还带着血迹,脸上满是惊恐与焦急。
“徐……徐大哥!”满仓见到徐锋,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徐大哥!出事了!鸢姐姐……鸢姐姐她们……”
徐锋心头一沉,翻身下马,扶住摇摇欲坠的满仓。
“别急,慢慢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满仓喘着粗气,急促地将洛水小筑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鸢姐姐得到消息,说京中突然涌入大批不明身份的江湖人,行踪诡异,恐有图谋,让我来报讯与你……可我刚要出门,就……就冲进来一群假扮官兵的恶贼,凶神恶煞,不问情由便动手抓人!鸢姐姐、青儿姐姐还有巧秀姐姐,她们……她们都被抓走了!”
徐锋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双拳瞬间攥紧,指节发白。
好一个调虎离山!好一个暗度陈仓!这些人,果然是冲着我来的,洛鸢她们是被我连累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担忧,对满仓沉声道:“满仓,你听着,现在京城很可能已经乱了。你先找一家最不起眼的客栈躲起来,千万不要暴露行踪,一切等我消息!务必保重自己!”
满仓含泪点头:“徐大哥,你……你也要小心!”
徐锋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飞身上马,马鞭一扬,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皇宫方向。
皇宫之外,已是戒备森严。
一队队禁军手持明晃晃的兵刃,肃立宫门两侧,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徐锋抵达时,只见陆陆续续有朝中大臣乘轿或骑马赶到,人人面色沉郁,眼神中透着不安与惊疑。
他随着人流,快步向宫内走去。百官们低声议论着,猜测着圣上究竟是何急症,竟至如此地步。
刚踏入宫门,还未及深入,身后便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宫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重重关闭,落下了千斤闸!
“怎么回事?!”
“为何关闭宫门?!”
百官哗然,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四周的甬道、宫墙之上,突然涌出大批顶盔掼甲的禁卫军,手持弓弩,寒光闪闪的箭头齐齐对准了宫门内的文武百官!
人群中一阵骚动,人人自危。
“三皇子驾到——!”
一声尖细的唱喏划破寂静。
只见三皇子赵誉,身着一袭绣金龙纹的亲王常服,面带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在数十名心腹禁卫的簇拥下,缓缓从内宫方向走了出来,立于高阶之上,俯视着被围困的百官。
他身后,跟着几名面生的幕僚,神色倨傲。
“诸位大人,深夜召集大家入宫,实乃情非得已。”三皇子声音平和,却透着一股威严。
“父皇龙体……已是油尽灯枯,奄奄一息。国不可一日无君,社稷不可一日无主,眼下最紧要之事,便是……册立太子,以安天下!”
此言一出,百官更是大惊失色。
一名老臣颤声发问。
“三皇子殿下……陛下尚在,纵然龙体违和,也当由太医悉心诊治,何以……何以急于议论立储之事?殿下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三皇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几分冰冷的玩味。
“本王要做什么?”他环视一周,目光在每一个大臣脸上缓缓扫过,“本王,想做这个太子,还请诸位大人,成全本王!”
“什么?!”
“这……”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几个素来刚正不阿的大学士排众而出。
为首的王大学士须发皆张,厉声质问。
“三皇子!陛下病危,你身为皇子,不思在榻前尽孝,反而在此刻调动禁军,胁迫群臣,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你……你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三皇子闻言,发出一声嗤笑,眼神骤然变得森寒,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剑,剑尖斜指地面,“王大学士,你这话可就说错了。”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王大学士面前,那笑容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狰狞。
“这大乾的江山,本就是我们赵家的!本王继承大统,乃是天经地义!何来造反一说?”
话音未落,三皇子手腕一抖!
“噗嗤!”
利剑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王大学士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透胸而出的剑尖,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官袍,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颓然倒地。
“啊!”
百官惊骇欲绝,纷纷后退,看着脚下汩汩流淌的鲜血和王大学士死不瞑目的双眼,一股彻骨的寒意遍体。
疯了!三皇子疯了!他竟然当众杀害朝廷命官!
三皇子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任由鲜血滴落,冷声道:“聒噪!”
他身后的幕僚适时上前,手中捧着一幅画卷,缓缓展开。
画上,赫然是一头梅花鹿。
三皇子用剑尖指着画,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问道:“诸位大人,你们且仔细看看,这画上所绘,究竟是鹿,还是马啊?”
百官们面面相觑,心中屈辱无比,却也看清了眼下的形势。这哪里是问鹿还是马,这分明是在逼他们表态!
沉默片刻,终于有几个机灵的官员颤巍巍地躬身道:“启禀……启禀殿下,殿下慧眼如炬,臣等愚钝,不知……殿下以为,此画是鹿,还是马?”
三皇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本王看着,这自然是一匹神骏非凡的千里马!”
那几个官员闻言,立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
“殿下圣明!臣等也看是马!正是千里宝马!神骏异常!”
有了人带头,剩下的大臣们哪里还不明白?
不附和,下场便是和王大学士一样,血溅当场!
即便是侥幸不死,日后也定然是罢官免职,贬谪流放,永无出头之日!
一时间,阿谀奉承之声此起彼伏。
“没错没错,是马!是宝马良驹!”
“臣也看是马!画工精湛,栩栩如生啊!”
看着这群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同僚此刻卑躬屈膝的丑态,徐锋只觉得一股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尽。
他排众而出,双目赤红,指着高台上的三皇子,声如寒冰。
“赵誉!你身为皇子,不思君父恩德,不念手足之情,趁陛下病危之际,行此弑君杀臣、威逼同僚的禽兽之举!心中无君无父,无法无天,还妄图觊觎太子之位,简直是痴心妄想,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