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和胖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胖子还想嘴硬:“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诚心诚意跟你谈生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敢打断了。
陈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扔在桌上。
纸包散开,里面是几双崭新的尼龙袜子。
正是他来之前,在县城百货商店里给张柔买的。
“你们说的,是这种袜子吗?”
猴子和胖子看着桌上的袜子,像是见了鬼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冷汗顺着他们的额角滑落。
他们知道,今天碰上的,不是肥羊。
是铁板。
“大哥,这是个误会。”猴子的声音都在发颤。
“误会?”
陈敢笑了,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我倒是觉得,你们演得不错。”
“从火车站的搭讪,到这顿饭,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要是一般人,说不定真就被你们那一百块定金给骗走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猴子和胖子的心上。
他们的脸,从白转红,又从红转青。
那是被人当众扒光了底裤的羞愤。
“可惜了。”陈敢叹了口气。
“我这人胆子小,就喜欢做正经生意。”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像鹰一样锁定了两人。
“我陈敢,算是条过江龙。”
“我知道,义乌这地方,水深,藏着不少地头蛇。”
“按规矩,我过江自家的地盘,也得给你们这些地头蛇几分薄面。”
猴子和胖子已经完全懵了,只能呆呆地看着陈敢,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骗人的把戏就别玩了,没意思。”
陈敢伸出两根手指。
“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我出钱,你们出路子。带我找到真正能出货的地方,不管是袜子、衬衫还是的确良布,只要是真家伙,事成之后,我给你们抽成。”
“怎么样?这笔买卖,比你们骗那一百块定金,来得实在吧?”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猴子和胖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干这行当,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
被人拆穿了骗局,不打不骂,反而要跟他们合作?
胖子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猴子。
猴子的眼神在剧烈地闪烁,羞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妈的!”
猴子脸上的谄媚和惊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后的狰狞。
“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还过江龙?老子看你就是个找死的蠢猪!”
他旁边的胖子也反应了过来,一把将身下的长凳踢开,脸上横肉乱颤。
“小子,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也别废话了!”
“今天不留下三百块钱,你他妈别想走出这个门!”
话音未落,猴子猛地从后腰抽出了一把东西。
是一把磨得雪亮的匕首。
刀刃上泛着油腻的冷光,对准了陈敢。
“把钱都交出来!”猴子厉声喝道。
胖子也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刀,虽然锈迹斑斑,但也足够吓人。
两人一左一右,封死了陈敢所有的退路。
刚才还热情似火的包厢,瞬间杀气腾腾。
然而,陈敢依旧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
他的脸上,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惊慌都看不到。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把晃眼的刀,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
“就这点本事?”
他轻声说。
“什么?”猴子没听清。
下一秒,陈敢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只看到他右手快如闪电般伸出,捏住了桌上的那双筷子。
在猴子和胖子的刀锋离他还有半尺距离时,他手腕一抖。
咻!
其中一根筷子,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破空而出。
“啊!”
胖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握刀的右手手腕,被那根筷子精准地贯穿。
鲜血瞬间涌出。
当啷一声,他手里的短刀掉在了地上。
猴子瞳孔猛缩,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陈敢已经站了起来。
他没有躲,反而迎着猴子的刀锋,欺身而上。
猴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力撞在他的胸口。
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然后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到了桌子底下。
匕首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发出清脆的响声。
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之间。
包厢里,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胖子捂着手腕,杀猪般的嚎叫,和猴子痛苦的呻吟。
陈敢缓缓走到胖子面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把锈刀。
他把刀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走到胖子面前。
胖子吓得浑身发抖,连嚎叫都忘了,裤裆里,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出。
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陈敢皱了皱眉,一脚踩在胖子那只没受伤的手上。
“咔嚓!”
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
“啊!”
胖子发出了比刚才凄厉十倍的惨叫,整个人痛得抽搐起来。
陈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转过身,走向蜷缩在墙角的猴子。
猴子看着这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走过来,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往后缩。
“大哥,大哥我错了,饶命,饶命啊!”
他涕泪横流,拼命地磕头。
“我不想听废话。”
陈敢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你们这种小鱼小虾,背后肯定有人。”
“说吧。”
“谁是管事的?”
“真正的货,从谁手里能拿到?”
猴子不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
“是虎爷!”
“我们都是跟虎爷混的!”
“虎爷?”陈敢重复道。
“对对对!”猴子点头如捣蒜,“这一片的倒爷,都归虎爷管!只有他,有路子能从国营大厂里拿到处理货和瑕疵品,我们就是帮他跑跑腿,在火车站钓钓鱼,骗点小钱。”
陈敢明白了。
这才是真正的地头蛇。
猴子和胖子,连蛇都算不上,顶多是两条跟在蛇后面的蚯蚓。
想要在义乌这片浑水里淘到真金,就必须找到那条最大的蛇。
陈敢看着脚下这两个已经吓破了胆的骗子,心中有了计较。
他把那把锈刀扔在猴子面前。
刀尖离猴子的眼睛只有一寸。
“想活命吗?”
“想,想,大哥,我想活命!”
陈敢的嘴角,终于再次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比刚才的刀锋还要冷。
“那就带我去找他。”
“去找那个虎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