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王春梅对小刚不好。
在外人看来,王春梅是个后娘,给小刚吃,给小刚喝,也没有让他穿着破衣服在外面晃悠,就是不错的后娘了。
只不过,王春梅也会让小刚干活,偶尔还经常凶他,把孩子养的有点唯唯诺诺的。
在现在的人看来,这都不能怪王春梅,得怪孩子自己的性格有问题。
王春梅不是光凶小刚,她也凶自己的孩子。
眼看王春梅的手就要落下,温书渝突然走出自家院子,走到王春梅家院子跟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过去:“小刚,是作业遇到难题了吗?”
这一声,让王春梅的手僵在了半空,也让小刚惊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温书渝。
王春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没想到刚才还被她嘲讽过的“女状元”会在这个时候出声,更没想到被她儿子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窘迫又带着一丝警惕。
“要……要你多管闲事!真是,闲的有病。”
王春梅梗着脖子,语气却没了之前的嚣张。
温书渝没理会王春梅,只是温和地看着小刚。
“小刚,别怕。是数学还是语文?拿过来姐姐看看?也许能帮上忙。”她的语气自然又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小刚犹豫地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妈妈,又看了看窗内温书渝温和鼓励的眼神,小小的身体里似乎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温书渝天然的信任占了上风。
他飞快地弯腰捡起地上的作业纸,又紧紧攥着作业本,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步步挪到温书渝跟前。
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王春梅,生怕她生气。
把本子和撕下来的纸递了温书渝,小声嗫嚅着:“……数学,应用题……我不会列式子……”
温书渝接过那皱巴巴、沾了点泪痕的作业本,扫了一眼题目,是一道关于工程队修路速度的典型应用题,对小学生来说确实有点绕。叶枝也凑了过来看。
“哦,这个啊。”温书渝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别急,小刚。你看,题目里说甲队每天修多少,乙队每天修多少,他们一起修一条路,问一共需要多少天,对吧?”
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条简单的线段代表路,“我们把整条路当成‘1’。甲队每天能修多少分之一?乙队呢?他们合起来一天能修多少?那总工作量‘1’除以合起来的速度,是不是就是总天数了?”
温书渝讲得很慢,用最直观的图示和简单的语言分解步骤。
小刚趴在窗台上,眼睛紧紧盯着温书渝笔下的草稿纸,随着她的讲解,紧皱的小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神亮了起来:“啊!我明白了!甲队一天修1\/20,乙队一天修1\/30,合起来一天就是1\/20 + 1\/30 = 3\/60 + 2\/60 = 5\/60 = 1\/12!所以总共需要 1 ÷ (1\/12) = 12 天!对吗?”
“完全正确!小刚真聪明!”温书渝笑着夸赞,把思路清晰的草稿纸递给他,“你看,只要把总工作量设成‘1’,再算清楚各自的速度,就好理解了。”
小刚拿着那张草稿纸,如获至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轻松甚至有点小得意的笑容:“谢谢书渝姐!”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旁边的叶枝,叶枝也不在意,反而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
窗外的王春梅,全程像个木头人一样站着,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
她看着儿子从委屈哭闹到恍然大悟的喜悦,看着温书渝耐心细致的讲解,听着儿子那声发自内心的“谢谢”,再看看自己刚才的歇斯底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惭和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小刚拿着弄懂的作业本,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王春梅在原地踌躇了几秒,眼神复杂地瞟了温书渝和叶枝一眼,最终还是没拉下脸来说什么,低着头快步走了。
叶枝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哼,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温书渝笑了笑:“帮小刚是帮小刚,又不是图她一句谢谢。而且,有时候沉默比言语更能说明问题。”
温书渝敏锐地捕捉到了王春梅最后那一眼里复杂的情绪,有窘迫,有意外,或许还有一丝丝……触动?
接下来的日子,王春梅路过温书渝家时,虽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那种刻意找茬的劲头明显弱了。
有时看到她们在讨论,甚至会不自在地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