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听后,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沾着草屑的脸颊垮下来,像朵蔫掉的花苞。乌溜溜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他趿拉着快要脱落的旧布鞋,一步一蹭地抱住张小生大腿,肉乎乎的小手死死揪住对方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发颤:\"大爹爹...我和爹爹走散了...\"
张小生墨眉轻蹙,动作轻柔地蹲下身,掌心贴着小胖子蓬松柔软的头发轻轻抚过,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拂过柳梢的风:\"乖孩子,别怕。有大爹爹在,就算把这小镇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能找到你爹爹。不过...\"话音一顿,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小胖子脸上的泥渍,\"你得先告诉大爹爹,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小胖子哽咽着抽了抽鼻子,断断续续地开口:\"那天爹爹被娘亲拿着扫帚赶出家门,他摸着我的头说要带我去发大财。\"回忆起往事,眼眶又泛起泪光,\"我们钻进一个阴森的墓地,在墓室角落里发现一块会发光的玉佩。我刚一拿起来,墓道里突然卷起一阵黑风,四周的石壁轰隆隆地转动,等我再睁开眼,就躺在镇外的草垛子里了...\"
张小生垂眸静静听完,墨色瞳孔微微颤动。他绕着小胖子缓缓踱步,眼神中满是思索。能进入这秘境小镇的,无一不是天赋卓绝之辈,没想到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孩童竟也有这般天赋。随后他又想起了胖子,于是神色凝重地追问:\"那座墓地...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挠了挠头,思索片刻后说道:\"爹爹说,好像叫...'幽冥冢'?\"
听到这个名字,张小生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作为十大商会共同掌管的试炼秘境,虽然暗藏凶险,但性命无忧。\"这段时间就跟着我吧,等离开这里,我一定带你找到你爹爹。\"他轻轻拍去小胖子身上灰尘,随后牵起那双肉嘟嘟的小手。
\"前辈,今日多有冒犯,改日定当登门致歉。\"今日遇到小胖子,让张小生心里产生很多疑问,于是转身对着珍宝阁掌柜拱手行礼道。
掌柜掂量着手中的绿色水晶,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吧。\"
张小生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牵着小胖子转身离开了珍宝阁。
\"小富贵,快尝尝这个梨!\"樵夫见到小胖子后,非但没有嫌弃,反而满脸慈爱,一有好东西就想着给他。
\"谢谢爷爷!\"小胖子毫不客气地接过,大口啃了起来,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樵夫笑眯眯地看着小胖子狼吞虎咽的模样,粗糙的大手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张小生站在一旁,目光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脉,若有所思。
\"小富贵,\"等樵夫去准备晚饭后,张小生突然开口,\"我离开后,蓉城怎么样了?\"
\"大爹爹,我也不清楚。\"小胖子把没吃完的梨递过去,歪着头回忆道,\"打完那场大仗没多久,我们就搬家了,去了一个很热闹的地方。爹爹没和我说过蓉城后来的事。\"
\"那你们过得还好吗?\"张小生没有接梨,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灵药捏碎,撒在果肉上,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仿佛要穿透层层迷雾。
小胖子看着散发灵气的梨子,开心地咬了一口后说道:\"挺好的!爹爹带我去了好多好玩的地方,买了好多好吃的。就是有时候...\"他的声音渐渐低落,小胖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爹爹喝醉的时候,总念叨着'蓉城'、'兄弟'什么的,我听不懂...\"
张小生身形微僵,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沉默良久,才轻声问道:\"你爹爹...他们都还好吗?\"
小富贵挠了挠头,把想到的一股脑说了出来:\"萧鼎爹爹、关于爹爹还是喜欢打架,刘杯爹爹、青云爷爷总是忙个不停...\"
当那些刻在记忆深处的名字从小富贵口中说出时,张小生喉间泛起一阵苦涩。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余晖为他的睫毛镀上一层暖色,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风声掠过树梢沙沙作响,他望着天边如熔金般的落日,仿佛看见昔日并肩作战的身影在暮色中浮现。十几年的时光,对修行者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心底的思念却在无数个日夜的漂泊中,愈发浓烈。
\"小生,小富贵儿,吃饭啦!\"樵夫的喊声从屋内传来。张小生这才收回思绪,带着小富贵往屋里走去。
———
\"楚兄,近来可好?\"小镇一栋小楼中,张小生和小胖子的身影突然显现。
\"张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楚子豪和罗英先是一惊,很快便恢复镇定。
\"看来楚兄日子过得不错啊。\"张小生四下打量一番,见两人生活不算窘迫,便笑着调侃道。
\"张兄这时候来,不会是专程来打趣我的吧?\"楚子豪走到桌前,提起茶壶为两人斟茶,“我们这段时间过得清苦,只有粗茶待客,还望莫怪。”
\"自然不是。\"张小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有桩大买卖,不知二位可有兴趣?\"
\"张兄,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做生意。\"楚子豪面露难色,苦笑着摇头。
张小生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楚兄,话可别太早说死。这桩买卖,没了二位还真做不成。\"
楚子豪眉头微皱,眼神警惕起来:\"哦?愿闻其详。\"
张小生垂眸瞥了眼身旁的小富贵,压低嗓音道:\"富贵,给楚叔叔他们露一手。\"
小富贵用力点头,圆滚滚的脸颊随着动作轻颤。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他脚下的青砖突然泛起涟漪,整个人如同坠入墨色深潭般缓缓没入地面。不过瞬息,土褐色的雾气在院外的老槐树下蒸腾而起,胖乎乎的身影裹挟着细碎尘土,稳稳落在十丈开外的石板路上,还不忘冲着屋内挥了挥沾着泥点的小手。
\"这...这怎么可能!\"楚子豪踉跄着走上前,玄色道袍在身后猎猎作响。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枯瘦的手指反复摸索着门框边缘的符文,连门槛下的青石砖都仔细敲打了一遍。确认门窗完好无损后,他猛地转身,喉结剧烈滚动:\"这镇里的禁制...可是连圣人境强者都无法撼动。”
这座由百战帝君所建造的秘境小镇,自建立之初便被刻下重重禁制。屋内自成结界,未经允许者连门环都无法触碰;坚若玄铁的墙壁能将圣人境修士的全力一击化作齑粉。此刻看着那个嚼着麦芽糖的小胖子,竟如穿堂风般轻易穿透规则,楚子豪的掌心沁出一丝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