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连开了三日,恒远侯魏春林谋逆之心掩无可掩。
谋逆不是说你起兵造反、私造兵器、私藏龙袍就是造反。
恒远侯府众人对藐视皇权,对新君不敬;
甚至试图通过某些手段压制新君的权力,还出言侮辱君后,这都是谋逆。
魏弘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埋剪刀、扎小人,针对的都是魏弘儒。
可他既然这么做了,那就是厌(读:压)胜之术。
这样的人说出魇咒君后的话,那就是不臣之心!
这些供词和查出的证物,永明帝全部摆在朝臣面前。
他就是要办恒远侯府了,谁认为他不该查抄恒远侯府,不该查办魏春林,谁就是与他一样有不臣之心,有谋逆之意!
永明帝穷是穷了些,但他是去边关打过仗的!
永明帝在武将中的声望绝对配得上他曾经的太子地位。
有武将支持,手握兵权,永明帝铁了心地要办恒远侯府,魏春林也只能自求多福。
魏家作为大族,关系复杂,族人众多。
永明帝不会因为魏春林就把整个魏氏一族一锅端了。
他倒是想,但不能这么做。
魏氏一族,魏春林这一脉斩首示众,恒远侯府查抄。
魏氏族长上书求情,魏春林口出妄言死有余辜。
但魏春林与魏氏一族毕竟曾于国有功,还请皇上能从轻发落。
魏氏一族愿意献上金银万两,买魏春林一脉的命。
魏春林是魏氏一族的族老,也是魏氏一族的重要人物之一。他出了事,族中是肯定要救他的。
也或者说,这是魏氏一族借此买自己全族的命。
罗荣王这时候出面劝说永明帝。
永明帝之前刚收回了先帝给翁瑶的赐婚圣旨,这又砍了魏春林,很容易被人诟病他对先帝这个父皇不满。
毕竟永明帝当初与先帝之间的恩恩怨怨可以说直接摆到台面上来了。
再者,魏春林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抄了恒远侯府,加上魏氏一族送上的买命钱,不仅可以充盈国库,还能充盈永明帝的私库。
留下魏春林一条命,让天下的臣民们知道皇上恩怨分明。
也让臣民们能看到,对于先帝时期的老臣,只要你忠于皇上,那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皇上不会秋后算账。
当然,罗荣王不是反对永明帝秋后算账。
而是要算账得一个一个慢慢来,不能把某些人逼急了眼。前面还有一个刚被申斥的宁国公呢。
罗荣王出面,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也都出面。
最终,永明帝的圣旨下——
※
自从皇上发落了恒远侯府后,京城的街道都显得安静了些。
连着三日大朝会,恒远侯府的查抄都还未停止。
先不说从恒远侯府抄出的金银铜币、珠宝玉器、古董名物有多少,单恒远侯府名下的田产铺子……
所有这些都不是短短几日能查抄完的。
接下来三天都没有大朝会,永明帝也没在宫里,就在大将军府。
永明帝的心情不好。没能活剐了魏春林还是令他颇为不爽。只活剐了魏弘正不足以消他的气。
不过在广福把第一批查抄的账册拿过来后,永明帝的心情就好了。
朝堂上的这些事没有都传到君后的耳朵里,他只知道魏春林有谋逆之心,试图压制永明帝的皇权。
魏弘正说的侮辱君后的话,永明帝直接没有让写在供词上。
而魏春林的夫人私下里说的那些对君后不敬的话,永明帝只自己看了。
负责审问和记录的人也没人敢往外传,是怕自己的脖子太硬了么。
永明帝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君后面前多言,也没人敢让君后知道。
魏弘正的死状和恒远侯府一个个被拔了舌头的人都摆在他们面前呢。
见永明帝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君后才问:“皇上是如何处置魏弘儒、魏弘文两人的?”
永明帝脸上的笑容又回去了,他淡淡道:“朕不喜魏家人。
不过他二人既然一早就对齐攸你表了忠心,君后的面子朕是要给的。
魏弘儒和魏弘文一脉朕从轻发落了,但他二人日后入朝为官是万万不能了。
哼,要朕说,是邵云安救了他兄弟二人一条命!”
因为魏春林、魏弘正那些人,永明帝对魏弘儒和魏弘文也没了好感。
只不过那二人既然投奔了君后,他总要给君后这个面子。
不能让人家说君后在他这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自己手下的人出了事,君后这个千岁都保不住。
君后笑道:“安泽和蒋康辰都是内官,要说这做买卖,还得是魏弘文、邵云安这样的人最合适。
只邵云安惫懒,不愿出门。若日后当真要与大斯国做茶、酒的买卖,就派魏弘儒去好了。
确实如皇上您说的,邵云安救了他兄弟二人一条命。”
永明帝:“所以朕更欣赏邵云安。这奇人就是奇人,一眼就看准该抱谁的大腿。”
君后被永明帝这话逗笑了。
广福在外面出声:“皇上,朝中急奏。”
永明帝回了宫。
很快,三省六部的官员,罗荣王、代老将军、老帝师等人被宣召进宫。
中书省收到敕南府淮蔚县县令的一封揭帖,也就是检举信。
揭帖中,敕南府三个县的县令联名揭发敕南府知府杨砚与永修县县令蒋康宁这一对师兄弟。
三个县的县令在揭帖中声泪俱下地控诉这两人狼狈为奸。
永修县秀水村鸟兽哀鸣,地动山摇,大水滔天!
如此灾情却不见永修县县令蒋康宁派人救灾,更不见敕南府知府杨砚上疏朝廷。
遇灾不报,这是置皇上的圣明于不顾,置燕国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中书令的这份揭帖一拿出来,御书房内炸了锅。
地动大水!鸟兽哀鸣?!
如此灾祸朝中竟然没有收到杨砚和蒋康宁的上报奏疏!
而中书令的这份揭帖刚拿出来,钦天监监正求见。
钦天监监正忧心忡忡地进来禀报,昨夜夜观天象发现的异常。
紫微星星光黯淡,紫微星旁异星突显,有威胁帝王龙运的祸星降世,方向直指敕南府。
这秀水村八天前刚发生了地动,钦天监这边就发现紫微星星光黯淡了!
中书令当即提议立刻派人前往永修县明察。
永明帝心里不禁有些没底,钦天监所谓的祸星指的是谁这太明显了。
说是敕南府,永修县就在敕南府,秀水村就在敕南府!
永明帝不相信邵云安是祸星,自从他知道邵云安这个人之后说他福运连连也不为过。
可秀水村的异动又该如何解释?
“皇上!此事必须严查,否则一旦危及到皇上的龙运,我大燕承受不起呀!”
“皇上!敕南府知府杨砚和永修县县令瞒报秀水村灾情,实乃大恶!”
御书房内的一些大臣纷出声恳请皇上严惩杨砚和蒋康宁。
有些大臣则对此保持沉默。翁老帝师、代老将军、景凌侯这些人都没出声。
翁老帝师心里也犯嘀咕,自己的这两个学生为何都没有给他来信说明此事,这不正常!
罗荣王这时候开口:“皇上,皇叔我不懂什么祸星呀,灾星呀的。
但这祸呀灾呀的降世肯定没好事。
秀水村又是地动又是大水,这鸟兽都跑出来了,那这揭帖上可有说秀水村死伤的百姓有多少?”
代明戈也面露不解地说:“王爷这么一问臣也才反应过来。揭帖上可有说秀水村伤亡几何?”
拿到这份揭帖的中书令神色一震,微蹙眉:“这……揭帖上并没有提及。”
永明帝重新拿起这份揭帖,再次看过后道:“确实没有提及。
既然说杨砚和蒋康宁瞒报灾情,说秀水村地动山摇,大水滔天,鸟群蔽日,野兽哀鸣。
那人呢,最关键的死了多少人?倒塌了多少屋舍。这上面怎么一句都没提?”
代明戈一脸严肃地说:“既是已知秀水村遭灾却不提伤亡,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皇上,臣以为应速速派人前往秀水村探查灾情,确定敕南府知府杨砚和永修县县令蒋康宁是否当真瞒报之嫌。”
代明戈不偏不倚,至少他的话没有偏向杨砚和蒋康宁。
有人不满:“皇上,杨砚与蒋康宁瞒报灾情,实属大恶!
臣以为应速派人前往永修县押蒋康宁回京,并严查秀水村灾情一事。”
安国公垂眸,纹丝不动。
接着有人又道:“皇上,臣听说永修县县令蒋康宁为官清廉,刚直不阿。
永修县没有事关伤亡之奏报,或许怕是并无百姓伤亡。”
鲁国公看了一眼安国公,见对方垂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怎可能没有!”
又一位大臣,
“地动山摇、鸟兽哀嚎、大水滔天……灾情都如此严重了怎可能没有百姓伤亡!
一定是蒋康宁怕陛下责罚,伙同杨砚瞒而不报!他二人可是师兄弟!”
翁老帝师抬眼:“你说老夫教出了两个如此丧心病狂的学生?”
对方一噎,脸色涨红。
“老帝师人品贵重,自不会教出如此欺上瞒下的学生。
只是杨砚与蒋康宁没有上奏是真,两人隐瞒了秀水村的异动也是真。
臣以为,应当严惩!”
“皇上,祸星出敕南府,秀水村又确实发生了如此异动,那祸星难保就在秀水村!”
左域不满了:“什么是祸?说不定是山中的大虫在闹腾呢!
这都是揭帖了,那为何不不提百姓伤亡?
都把手伸到别的县令所辖的村子里了,连发生了什么都查的一清二楚,却查不出死了几个人倒了几间屋舍?
要我看,永修县县令没有上奏可能就是大虫闹腾!”
“大虫能闹腾出地动山摇、大水滔天?!”
左域冷哼:“我的女婿就住在秀水村。若秀水村真遭了灾他能一心想着回去?能不告诉我?”
左域不避讳他的好女婿康瑞,也说明了康瑞回去了。
如果秀水村当真遭了灾,康瑞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隐瞒自己的岳父。
有人不紧不慢地说:“左中卫所言极是。
对一方父母官而言,辖内百姓安居不受天灾人祸之苦是为最重。
不过是些鸟兽骚动,又何须大惊小怪惊动陛下。
臣族内有旁支居于永修县,臣并未听闻秀水村异动,想必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是鲁国公粟千云,他所说的旁支就是邵云安和王石井见过的粟洪山家那一支。
作为旁支,虽然这一支比较细,但每年也是要往京城嫡脉那一支的国公府里送孝敬的。
这是大家族中约定俗成的规矩、礼数。
所以鲁国公这么一说不会有人认为他是随口胡诌。
嫡支可能会看不上旁支,但旁支是一定不会断了与嫡支的联系。
又有人跟着出言:“皇上,臣族中也有人居于永修县。
若秀水村的异动当真如揭帖上所言,臣也该收到消息才是。”
是一名陈姓官员。
接着又有人道:“皇上,臣出自永修县,臣也未收到家中相关书信。想必事情并不如揭帖上所言那般严重。”
是一名曹姓官员。
【一个月后,在府城备考的陈冬、粟洪山和曹学容三位秀才公各收到一大罐来自秀水村的龙井新茶,各个一脸茫然。】
咳咳,回到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