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行程,邱丽娘和苏月禾的话题重心,几乎都围绕着即将诞生的“竹溪绣坊·药香雅韵”。邱丽娘凭借她走南闯北的见识,不断给苏月禾提供着关于布料、配饰、流行趋势的信息。
她拍着胸脯保证:“妹妹放心,布料这一块,姐姐的漕帮路子广得很!江南苏杭的丝绸、锦缎、软烟罗,蜀地的云锦、蜀绣料子,甚至岭南新出的那种轻薄透气的葛布、蕉布,只要你说要,姐姐都能给你弄来!而且走咱们漕帮的船,又快又稳当,成本还能压一压!”
苏月禾也越发投入。她开始系统地整理自己以前画的那些散乱的图样,分门别类,哪些适合做高端定制,哪些可以简化后做成批量成衣。她更是利用船上的闲暇,结合自己深厚的药理知识,开始仔细推敲药香囊的配方。
安神助眠的,她选了上好的酸枣仁、柏子仁、合欢花、远志,配以少许清雅的茉莉花干;提神醒脑的,则以薄荷叶、冰片、石菖蒲为主,加入提香的柠檬草;驱蚊避秽的,艾叶、白芷、藿香、金银花是主力,气味清冽有效;针对水汽湿寒的,则用了苍术、佩兰、陈皮、干姜末……每一种配方,她都反复斟酌药材的比例、研磨的细度,以及如何与不同的花香或果香调和,既要保证功效,又要确保气味宜人,不会过于浓烈刺鼻。她甚至开始在小本子上记录不同配方的成本和预期售价。
邱丽娘看着她那专注严谨的样子,更是佩服不已:“妹妹,你这哪像是要开绣坊,简直比开药铺还讲究!不过,就得这样!咱们这‘药香雅韵’,药字当头,功效和品质就是金字招牌!”
夜色渐深,船舱内点起了柔和的灯火。孩子们已在奶娘和红姑的照料下安睡。韩牧野处理完一些庄园传来的信件,又与王五在甲板上聊了会儿漕运近况,这才回到主舱。
一进门,便看到自家娘子正伏在小桌案前,就着灯火,执笔在一张素笺上细细描画着什么,神情专注,嘴角还噙着一抹温柔的浅笑。桌上摊开着几张画好的图样,还有几个颜色各异、绣工精巧的小锦囊,以及几个摊开的小瓷碟,里面盛放着不同颜色和质地的药粉,散发着混合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淡雅香气。
“月禾,还在忙?”韩牧野放轻脚步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揽住妻子的肩头。
苏月禾这才从沉浸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放下笔,抬头看向丈夫,眼中带着尚未褪去的兴奋光彩:“牧野,你回来了。我和丽娘姐姐聊了许久,关于她提议开绣坊的事。”
“哦?”韩牧野在她身旁坐下,拿起桌上那张新画的图样。是一件男子的外袍改良设计,线条简洁流畅,在领口、袖口和衣襟处做了些精致的竹叶纹绣饰点缀,既不失庄重,又透着雅致。他又拿起一个靛蓝色的药香囊,上面用银线绣着几竿翠竹,里面散发着提神醒脑的清凉气息。“这是给我设计的?”
“嗯,”苏月禾脸颊微红,带着点献宝般的期待,“丽娘姐姐说得对,不能光想着孩子。夫君平日操劳,衣裳也该添些新意。这个香囊里装的是提神醒脑的药材,你带在身上或放在书房都好。”
韩牧野心中暖意融融,将香囊凑近鼻端深深一嗅,那清冽的气息果然令人精神一振。他仔细看着那图样和香囊的绣工,由衷赞道:“娘子的心思和手艺,总是这般熨帖。丽娘姐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苏月禾便将白日里与邱丽娘讨论的种种构想,包括“竹溪绣坊·药香雅韵”的定位、产品线、特别是将药香囊作为特色核心与成衣搭配销售的想法,以及利用漕帮渠道采购江南时兴布料等细节,都细细地说与丈夫听。她的语气从最初的讲述,渐渐变得充满热情和憧憬。
“……丽娘姐姐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她的眼光和判断,我觉得很是在理。如今玉州府在宋大人的治理下,越发繁华,水运发达,南来北往的货品汇聚,正是百业兴旺之时。江南的绸缎料子精美时新,若能通过漕帮稳定运来,成本可控。而我们竹溪庄园,”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韩牧野,“如今规模扩大,那几座山上新辟的药田长势极好,药材产量和品质都更上一层楼。若能将一部分药材,特别是那些适合做香囊的、气味芬芳又有实效的,进行精细加工,标准化处理,既能为绣坊提供核心的特色产品,又能为庄园的药材开辟一条新的、附加值更高的销路。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韩牧野静静地听着,看着妻子眼中那份久违的、因事业蓝图而焕发的光彩。自生下双胞胎后,她虽然依旧温婉持家,但韩牧野能感觉到她内心深处那份属于“苏月禾”而不仅仅是“韩夫人”的才华和抱负,偶尔会有一丝沉寂。如今,邱丽娘的这个提议,像一颗火种,重新点燃了她。
他放下图样,握住妻子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因执笔而略带薄茧的指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支持与赞赏:“好,甚好。”
“夫君觉得可行?”苏月禾眼中亮光更盛。
“当然可行!”韩牧野语气肯定,“娘子的才华,本就不该囿于内宅。你画的图样,做的衣裳,连宋大人都赞不绝口。你调制的药香,更是独步杏林。将这两者结合,既有新意,又有根基,更有我竹溪庄园的药材做后盾,丽娘姐的漕帮渠道和市井经验做支撑,此事大有可为!”
他顿了顿,思忖道:“如今咱们庄园的根基确实比以往更厚实了。周边那几座山买下后,药田规模扩大,产出丰裕。拿出一部分品质上乘、适宜做香料的药材来支撑你的绣坊,完全可行。至于铺子,选址、本钱这些都不是问题。有丽娘姐帮你打理外务,我也放心。你只需专注于你最擅长的设计、药方和品质把控即可。”
韩牧野的支持如同最坚实的后盾,让苏月禾心中最后一丝犹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信心和动力。“谢谢夫君!”她回握住韩牧野的手,笑容明媚。
“夫妻之间,何须言谢?”韩牧野笑着将她揽入怀中,“能看到你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做得如此出色,为夫心中只有欢喜。只是,”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关切,“此事虽好,但你也莫要太过操劳。铺子开起来,千头万绪,你身子才将养好,又有三个孩子要照料。需得慢慢来,量力而行。若有难处,定要告诉我。”
“我晓得的。”苏月禾依偎在丈夫怀里,感受着那份踏实的温暖,“有红姑帮衬,小满她们也能分担,丽娘姐姐更是风风火火能扛事的人。我不会勉强自己。况且,”她拿起那个靛蓝色的药香囊,轻轻晃了晃,药香氤氲,“这不就是咱们绣坊要卖的好东西?安神静心,专治操劳过度。”
韩牧野被她逗笑,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好,那为夫日后就靠娘子的‘药香雅韵’来提神醒脑了。”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舱内温情脉脉,对未来的蓝图充满了共同的期待。
有了韩牧野的全力支持,苏月禾的干劲更足了。船行途中,她除了陪伴孩子,大部分心思都扑在了绣坊的前期准备上。她开始系统地整理和绘制设计稿,不仅有时新的女装、童装、亲子装,也尝试设计了几款适合韩牧野、苏岩青乃至王五这种气质男子的便服和配饰图样,力求覆盖更广的客群。对于药香囊,她更是精益求精,反复试验不同药材组合的香气和功效,记录下详细的配方笔记,并开始思考如何标准化生产——比如药材的预处理(清洗、晾晒、炮制)、研磨的细度标准、填充的比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