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岩青,我不知道。”苏月禾摇了摇头回道。“但石头他在拼,小雨她……”
想到这里,苏月禾眼中也泛起了泪意。
苏岩青强忍着悲痛,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力道之大,皮肤都擦红了。
他看向桌上那堆积如山的书本,看向那支蘸饱了墨却迟迟未落的笔,眼神一点点变得很坚毅,他要让自己变强。
“阿姐…”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你…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苏月禾看着他挺得笔直的、微微颤抖的脊背,看着他重新埋首于书卷中的侧影,那紧抿的唇线。
“唉!都是命!”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汤盅往他手边推了推。
“汤…趁热喝。身子不能垮。”说完,她默默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门内,是死寂般的沉默,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比以往更加急促,更加用力。
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不甘、愤怒和那渺茫的希望,都倾注到那一个个墨字之中。
这日傍晚,韩牧野风尘仆仆地从玉州府衙回来,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他径直找到正在药田边查看桑苗长势的苏月禾。
“娘子,”韩牧野的声音压得很低,“京里传来消息,多罗国使团态度强硬,坚持要迎娶一位血统纯正的大胤贵女,对王爷求娶星澜公主的提议…反应冷淡。
甚至有使臣放话,若大胤无诚意,边境恐再生事端。陛下…那边还没有回应,王爷在朝中处境…颇为艰难。”
苏月禾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那…那郡主她…”
“王府…已被内廷派来的女官和嬷嬷‘保护’起来了。”
韩牧野眼神锐利,“美其名曰教导和亲礼仪。王爷…似乎也被陛下召入宫中‘商议要事’,多日未曾回府。小雨郡主…怕是连送出府门一步都难了。”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
苏月禾立刻意识到,逍遥王府的情况,远比她们想象的更危急!石昊磊的“赌”,似乎正滑向最坏的方向。
“不行!”苏月禾猛地抓住韩牧野的手臂,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担忧。
“夫君,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王爷和郡主对我们有恩,秦嬷嬷还在绣艺阁盼着消息!岩青他…他嘴上不说,心里只怕煎熬万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韩牧野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眼神深邃:“娘子想如何?”
“进京!”苏月禾斩钉截铁,“秦尚宫主持绣制的宫花小样,再有几日就能完工。
梦茹姐说过,尚服局的管事姑姑是她的表亲。我们亲自护送小样进京!
一来,确保这关乎绣艺阁前途的样品万无一失,当面呈递,更能显诚意;
二来…”她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决绝,“我们或许能借机打探到王府的确切消息!看看能否帮上忙。
哪怕…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知道郡主是否安好,也能让秦嬷嬷安心,让岩青…死心,或者…生出新的希望!”
韩牧野看着妻子眼中燃烧的火焰,他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好!进京!我陪你一起去!宋大人那边,我先去同他禀明一声 也好让他托人照应一二。”
“嗯好,绣艺阁那边有丽娘姐坐镇,有秦尚宫在,出不了乱子。”苏月禾道。
“还有岩青!”苏月禾急道,“他…他跟我们一起去!”
韩牧野眉头微蹙:“他正值备考关键…”
“正因为关键,才要带他去!”苏月禾语气坚决,“让他亲眼看看!让他亲耳听听!让他直面这一切!是龙潭虎穴,还是柳暗花明,他需要自己去经历!
把他关在这里苦读,他的心永远静不下来!与其让他在这里胡思乱想,耗尽心力,不如带他走这一遭!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尽力了,无憾了!”
韩牧野深深地看着苏月禾,明白了她的用意,这是要彻底淬炼苏岩青的心志。“好!那就带上他!我去跟林夫子说,让他告假一段时日。”
当苏月禾将进京的决定和缘由告知邱丽娘时,邱丽娘惊得差点跳起来。
“什么?!你们要进京?现在?”邱丽娘围着桌子直转圈,“我的好妹妹!那可是龙潭虎穴!王爷和郡主都被‘保护’起来了,你们去了能顶什么用?万一…万一被牵连…”
“丽娘姐!”苏月禾握住她的手,眼神恳切而坚定,“我知道风险!但王爷和郡主待我们如何?秦嬷嬷因何而来?岩青的心结?
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此去,首要还是为了宫花小样,打探消息是其次。有夫君在,有漕帮王五哥的船和人脉,我们会小心行事。”
邱丽娘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重重叹了口气,随即一拍大腿:“罢了罢了!你们姐弟俩,一个比一个主意正!去!姐姐支持你们!”
她眼中也燃起豪气,“老王那里那边我去说!让他亲自安排最快最稳的漕船,挑最精干可靠的兄弟护送你们一路进京!沿途的码头、关卡,我们漕帮都有熟人,保管让你们顺顺当当!”
她说着,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去安排!船!护卫!通关文牒!还有路上用的银钱、药材、干粮…都得备齐!对了,宫花小样什么时候好?那可是你们的敲门砖!”
“秦尚宫说,最多再有三日,必能完工!”苏月禾连忙道。
“好!就定三日后启程!”邱丽娘雷厉风行,“妹妹,你赶紧去准备小样装盒的事宜,务必万无一失!其他的,包在姐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