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孩子们沉沉睡去,韩牧野并未休息。他轻轻掩上卧房的门,确认苏月禾已安然入睡,才转身步入书房。油灯的光芒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凝重。
他铺开一张凉州城的简略舆图,目光在四方馆的位置上停留良久。
第二日他一早便出门了,宇文殇和王五急忙赶到了东城醉仙楼。
“何事这么急?老韩?”王五这几日一直在家,丽娘就这几日要生了,他整日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对不住五哥,事关重大,不得不约你们出来商议!”
听着他语气中的凝重,宇文殇和王五对视看一眼,立即围了过来
韩牧野看着宇文殇道“昨日月禾在四方馆附近被人跟踪了。”
“什么?”两人大惊!
“他奶奶的,这帮狗杂碎,没完了是吗?”王五暴怒道。
“嫂子有说是什么人吗?”
“目前还不清楚 ,有几件事我需要你们帮忙。自明日起在四方馆附近布些暗桩。主要是茶摊、后巷、前街三处要点,轮班值守,需眼力好、脚程快、擅隐匿之精锐斥候营老手。”
“明白!”宇文殇道。
“目前,我们尚且不清楚是什么人?意欲何为?这几日要摸清楚窥探月禾的灰衣人是什么人?什么目的?”
“这是自然!”
“五哥,你派漕帮的兄弟留意一下所有在四方馆附近长时间逗留、行为异常之人物,无论汉胡,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放心吧!兄弟!”
“另外,我会让沈沧兄留意近期入凉州之可疑外乡人,尤其京都口音或行迹诡秘者。此事关乎四方馆安危,务必谨慎。”
“知道了,这群臭虫就不让人过个安生日子,这要是叨扰了我家婆娘,爷爷我宰了他!”事关自家婆娘和未出生孩子的安危,可马虎不得。
“对了五哥,祁云山庄与新城工地,明日起,也要暗中增派可靠人手巡查,尤其夜间。留意有无生面孔靠近窥探,或试图接触工匠、管事。若有异动,拿下审问。”
“得嘞!”王五起身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打架他可是最擅长了。
而四方馆后街,新置办的小院“竹韵轩”。
岩青站在院中,看着红姨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仆役归置物品、打扫庭院,脸上难掩激动。
两进的院子不算豪奢,但青砖灰瓦,院落干净,墙角几丛翠竹挺拔,透着一股清雅的书卷气,正合他的心意。离四方馆不过百步之遥,往来极其方便。
“多谢红姨辛苦!”岩青对着忙碌的红姨深深一揖。
红姨擦擦汗,爽朗笑道:“客气什么!夫你阿姐可是上心了,本来要亲自来的,我瞧着她实在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就提出我来就行了。这院子收拾出来,看着就舒心!往后你在这里办公、会客都方便。”
“多谢红姨和阿姐!”对于这位后母,他内心也十分的尊重,为人和善对爹爹和他们姐弟二人也是真心实意。
正说着,苏月禾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收拾得如何了?”她笑盈盈地打量四周,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清静雅致。”
“多谢阿姐!”岩青再次行礼,眼中满是感激,“让你和红姨费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苏月禾摆摆手,将食盒递给红姨,“刚出炉的点心,给大家垫垫肚子。岩青,你随我来书房,有几份关于馆内采买和西域商队接待流程的文书,需你过目定夺。”
两人步入刚布置好的书房。书案上笔墨纸砚齐备,窗外竹影婆娑。苏月禾将几份文书递给岩青,岩青立刻收敛心神,专注地看了起来。
他看得很快,时而思索,时而提笔在空白处写下批注,条理清晰,见解独到。
苏月禾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赞许。这孩子,经过历练,越发沉稳干练了。她端起茶盏,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
后街行人不多,斜对面隔着一条窄巷,似乎是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子,门口坐着个晒太阳的老头,慢悠悠地摇着蒲扇。
一切都显得平静而寻常。然而,苏月禾心头却掠过一丝极淡的不安。她放下茶盏,走到窗边,装作欣赏院中的竹子,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巷口和对面。
那晒太阳的老头似乎并无异常,只是……他摇扇子的频率,似乎过于均匀了,眼神也并非那种真正悠闲放空的状态,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
是错觉吗?还是昨日之事留下的阴影?苏月禾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茶摊老板老张头正忙着招呼几个歇脚的脚夫。一个穿着不起眼灰布短打、头戴斗笠的汉子,坐在角落一张桌子旁,面前摆着一碗粗茶,慢条斯理地喝着。
他的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粗糙的下巴。他像是走累了在歇脚,眼睛却时不时地扫过四方馆那重新粉刷过、显得气派不凡的大门。
茶摊斜对面的一个屋檐阴影下,一个蹲着似乎在整理草鞋的瘦小汉子,正是宇文殇派来的斥候营退下的老兵之一,绰号“鹞子”。
他动作看似笨拙,眼角的余光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牢牢锁定了那个戴斗笠的灰衣汉子。灰衣汉子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次看似无意的抬头张望,都被“鹞子”精准地捕捉。
灰衣汉子坐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丢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汇入人流,不紧不慢地向城南方向走去。“鹞子”也慢吞吞地起身,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