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苏月禾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半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目光坚定而沉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娘子别怕。有我在。这事交给我来查。”
他抬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抹去她脸颊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灰尘,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方才眼中的锐利判若两人。
“我会让阿殇派几个人查一下,从明日起,找几个功夫好的轮班在四方馆附近暗中值守。
那茶摊,还有附近几条巷子,也会派人盯着。若那人再出现,或者有其他可疑人物,定能揪出来。”
韩牧野的部署清晰果断,“另外,也会让沈沧那边留意,看看近期是否有京都或者其他地方的可疑人物进入凉州。”
听着他沉稳的安排,苏月禾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踏实的依靠感取代。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再大的风雨也能为她、为这个家撑起一片晴空。
“嗯,你安排就好。” 她轻轻点头,反手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手心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猫儿,“只是辛苦你了,祁云山庄那边那么忙…”
“这算什么辛苦。” 韩牧野低笑一声,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药草清香。
“祁云山庄那边一切顺利,地基已经夯实,工料充足,工匠们也都得力。新城那边,有石头派来的能吏盯着,我只需把控大局即可。倒是你,既要操心药铺,又要帮衬四方馆,还要照顾孩子们,才是真的辛苦。”
两人依偎片刻,书房内温馨宁静,将外面的暮色和可能的暗涌都暂时隔绝。
“对了,” 苏月禾想起另一件事,从韩牧野怀中抬起头。
“我给岩青在四方馆后街置办了个小院子,两进的,清静雅致,离馆里也近。今日已让红姨带人去归置了,他晚上就能搬过去。”
“哦?置办了院子?” 韩牧野挑眉,随即了然,“应该的。四方馆掌事,是该有自己的体面住所,公私也方便。你考虑得很周全。银子可还够用?”
“够了,谢谢你夫君!,” 苏月禾嗔他一眼,“药铺还有盈余。” 她顿了顿,眼中带着欣慰的笑意,“你是没看到岩青那孩子,提起四方馆的未来,眼睛都在发光。他说要把它经营成西北首屈一指的馆驿,成为沟通西域、繁荣凉州的真正枢纽!那份心气和担当,真是长大了。”
韩牧野也笑了,带着长辈般的赞许:“好小子!有志气!四方馆重启,确实是个施展拳脚的好平台。位置关键,潜力巨大,但也荆棘丛生。
重建不易,日后要平衡各方势力、维系商路、展现国威,更是难上加难。不过,有这份心气和你的帮衬,再加上他本身的聪慧踏实,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事。”
他站起身,拉着苏月禾也起来:“走吧,孩子们该等急了。红姨的枣糕香味都飘进来了。四方馆的事,岩青的事,都一步步来。眼下,先填饱肚子。”
夫妻俩相携走出书房。院子里,红姨已经摆好了饭桌,热腾腾的饭菜香气四溢。三个孩子乖乖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地望着厨房方向。看到父母出来,立刻欢呼起来。
“开饭喽!”
“爹爹娘亲快坐!”
“我要吃那个最大的枣糕!”
欢声笑语瞬间充满了小院,驱散了所有阴霾。暮色四合,小院内灯火温暖,饭菜飘香,家人围坐。这平凡的烟火气息,是他们历经风雨后最珍贵的港湾。
韩牧野给妻子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羊肉,又给陌儿小心地吹凉了汤,听着睿儿和宁儿叽叽喳喳说着白天的趣事,看着苏月禾温柔地给孩子们布菜,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那抹因妻子遭遇窥探而升起的锐利寒芒,并未完全散去。他状似不经意地抬眼,目光扫过院墙之外沉沉的夜色。
凉州的宁静之下,暗流已然涌动。四方馆的灯火,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也必然引来魑魅魍魉的觊觎。
他端起碗,大口吃着饭,仿佛只是沉浸在家庭的温馨中。但心中已然绷紧了一根弦。阿殇的人手,明日必须尽快到位。
凉州城好不容易迎来了生机,这里是他们日后的家,他绝不允许任何威胁,再次惊扰他拼死守护的这份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