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子大营,那三场残酷的选拔,最终,从数万名来自天南地北的宗室子弟中,筛选出了三千名体魄与心志,都远超常人的精英。
他们,便是大明第一期【宗亲护纛营】的成员。
然而,对他们而言,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在他们入营的第二日,总教习张磐,便将他们,带到了武库之前。这里,将是他们褪去旧我,重塑新生的第一站。
张磐没有多余的废话,他只是指着武库前,那早已准备好的、堆积如山的武器与铠甲。
“尔等,乃宗室子弟,未来,是为陛下,为储君,亲身搏命的近卫。陛下不忍尔等,以血肉之躯,轻蹈险地。今日,特降恩旨,赐予尔等,当世最精良之武备!”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如林般,树立在武器架上的长刀之上。
“此刀,名为‘陌刀’!”张磐的声音,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对神兵利器的敬畏,“其形,脱胎于古之斩马剑,长近一丈,施以两刃,势大力沉!乃是我朝军工坊,穷尽心血,为尔等量身打造的、专门用以对抗重甲与马军的无上利器!此刀一出,当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三千名宗室子弟,看着那在阳光下,闪烁着雪亮寒芒的巨大刀刃,无不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随即,张磐又指向另一侧的火铳。
“此铳,名为‘神机铳’!由陛下亲自监督,内帑军工坊所产。其射程与威力,皆远胜边军所用。此铳,将是尔等百步之外,先声夺人的雷霆!”
在介绍完这两件进攻性“神兵”之后,张磐的语气,变得更为郑重。他让人,抬上来数口巨大的木箱。
箱子打开,里面,并非众人想象的、更为华丽的铠甲,而是一件件看起来,颇为朴素的衣物。
“尔等身上所穿的重装扎甲,已是军中上品,足以抵御寻常刀剑。”张磐拿起其中一件,展示给众人,“但陛下以为,这,还不够!真正的精锐,其防护,当如铁桶,无懈可击!”
他先是拿起一件厚实的、用丝棉与皮革层层缝制的贴身软甲:“此为贴身避震之用,可卸去钝器重击之力,保尔等内腑,不为震伤!”
随即,他又拿起一套由细密铁环扣接而成、闪烁着幽光的锁子甲:“此甲,将穿于尔等扎甲之内,以防利刃寻隙而入,护你关节要害!”
最后,他指着众人身上的重装扎甲,沉声道:“此三甲合一,方为一套完整的防护体系!外层的扎甲,抵御重击;中层的锁子甲,防护刺削;内层的软甲,缓冲震荡!自今日起,这,便是尔等护纛营的制式武备!”
在场的宗室子弟们,再次被皇帝这不计成本的投入,所深深震撼。他们中的许多人,一生之中,都从未感受过如此真切的、被“重视”与“保护”的感觉。
“换装!”
随着张磐一声令下,三千人,立刻开始在教官的指导下,穿戴好三层重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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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对这三千名“天之骄子”而言,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地狱般的淬炼。
训练的第一步,并非学习杀人,而是学习,如何穿着这身总重超过五十斤的铠甲,“活下去”。
每日天不亮,他们便要穿上全套甲胄,在校场上,进行最基础的负重行军。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铠甲的缝隙中,不断地渗出,很快便将最内层的布面甲,浸泡得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又湿又重。
许多人,在最初的几天里,都因为脱力而昏厥,或是因为动作不协调而摔得鼻青脸肿。但没有任何人放弃。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皇帝给予他们的荣耀,更是他们改变自己与家族命运的唯一机会。
朱仕炳,再次成为了这群人中最耀眼的一个。
他那被苦难生活磨砺出的、如同蛮牛般的体魄,让他比所有人都更快地,适应了这身“钢铁囚笼”。当别人还在为负重十里越野而痛苦不堪时,他已经能扛着陌刀,进行额外的力量训练。他的坚韧与强大,引来了总教习张磐,愈发频繁的、暗中的关注。
当所有人,都能如臂使指地,驾驭这身重甲之后,真正的“神兵”训练,才正式开始。
陌刀的训练,枯燥而又霸道。每日数千次的劈、砍,让他们的手臂,肿胀得如同大腿。但当他们,最终能以十人为一小组,结成“刀墙”,在号令之下,整齐划一地,向前挥出那足以斩断一切的刀锋时,那种“人马俱碎,前无当者”的豪情,让他们所有人都为之沉醉。
火铳的训练,则充满了铁的纪律。厚重的手甲,让装填动作,变得无比笨拙。他们将在无数次的重复中,将“三段击”的每一个步骤,都化为肌肉的本能。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遭到教官毫不留情的鞭打。
渐渐地,这三千名宗室子弟,正在从一群身份尴尬的“破落宗室”,向着一支真正的、可怕的战争机器,进行着蜕变。
一月后,皇帝朱由检,再次亲临南海子校场。
他要检阅,他这支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护纛营”,最终的成果。
演武开始了。
三千护纛营将士,身披三层重甲,如同一座黑色的、沉默的方山,静立于校场中央。
“举铳!”
“放!”
随着号令,三千杆神机铳,同时发出震天巨响!硝烟弥漫,百步之外,那数千个厚重的草人靶子,瞬间便被密集的弹雨,打得千疮百孔,木屑纷飞!
“收铳!”
“拔刀!”
“列阵!!”
射击完毕,他们在一瞬间,便完成了收铳的动作,随即,从背后,抽出了那巨大的、雪亮的陌刀!三千柄陌刀,在阳光下,组成一片令人睁不开眼的、死亡的刀林!
“全军!推进!”
“杀!!”
三千将士,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怒吼,结成一道无可阻挡的“刀墙”,向着前方的靶子阵,缓缓地、却又充满了压迫感地,推进而去!
就在此时,校场两侧的高墙之上,数百名神武军射声营的弓弩手,突然出现!
“放箭!!”
上千支包裹着布头的钝头训练箭,如同冰雹般,疯狂地,砸向了正在推进的护纛营阵列!
“叮叮当当!”
密集的箭雨,打在他们那坚固的“三层重甲”之上,却只发出一阵清脆的乱响,不能使其阵型,动摇分毫!
护纛营的将士们,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们只是沉默地,坚定地,继续向前,推进!
最后,在他们前方,一排排模仿“骑兵冲锋”的、包裹着厚皮的巨大草球,被人从斜坡之上,猛地推下!
“斩!!!”
张磐亲自,发出了最后的号令!
三千名护纛营将士,在滚木即将撞上阵线的那一刻,同时,挥下了手中的陌刀!
三千道雪亮的刀光,在空中,汇成了一道巨大的、无可匹敌的弦月!
“咔嚓——!!!”
那三千道刀光,同时落下!那些飞速滚来的草球,如同被热刀切开的牛油一般,被轻而易\"举地,从中劈开,断成两片!
整个校场,一片死寂。
所有观礼的人,都被眼前这充满了极致暴力美学的、恐怖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演武结束,三千护纛营将士,半跪在地,他们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汗水,早已浸透了最内层的布面甲。
朱由检缓缓走下高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亲自,走到了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的朱仕炳面前。
他拿起朱仕炳手中那柄沾满了草屑与泥土的陌刀,掂了掂,随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很好。”
“朕的宗亲,没有让朕失望。你们,将是朕手中,最锋利、也最可靠的刀。”
“未来,朕的江山,朕的储君,就靠你们来守护了。”
朱仕炳猛地抬起头,看着天子那充满了肯定与期许的眼神,胸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名为“荣耀”与“使命”的激流。
他知道,他们这三千人,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些迷茫的宗室子弟。
他们,已经成为了天子手中,足以在任何危急时刻,“力挽狂澜”的,真正的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