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山挠挠头,憨厚地证实道:“嗯,娘是常去……说是给满宝换点零嘴。”
他其实之前也有猜测,老娘之前给满宝吃的好些个东西,都是供销社抢破头都难排上的,可他只当老娘是去黑市换点小东西,没想到这动静这么大呀,居然能攒下钱买房子了!
沈志和又气又急,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又转向杨秀秀的方向:“什么……什么拿货渠道?你个老婆子,到底还背着我们干了多少事!”
他气都要喘不匀了,赶紧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咽了好几口凉水,感觉稍微冷静了一点,才颤抖着声音问出了最紧要的事情:“靠……靠得住不?这是走钢丝!万一被查了……你可别栽进去了!”
“我知道风险!”杨秀秀看向了沈志和,目光灼灼,却没有畏惧,“可咱家得过日子!老头子,慧子在国营饭店上班,那是正经工作!以后转正了更得好好干。天天骑车来回,冬天路滑夏天日头毒,遭罪不说,路上耽搁多少工夫?有了镇上的房子,她抬脚就能到,省下时间多休息不好吗?”
“还有孩子们!”她一指爱军爱国,那俩小子正竖着耳朵听着呢,“这俩小子眼瞅着大了,咱屯里那小学啥样你们不知道?镇上小学教得好!有了房子,他们就能去镇上念书!这是正经前程!”
爱军爱国一听能去镇上上学,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激动地攥了攥拳头,互相看了一眼,满脸的兴奋劲儿又回来了。
“第三,”杨秀秀放缓了语气,带着点憧憬,“有了这房子,我和满宝去镇上也方便,满宝能多见见世面,我们也能再攒攒家底。咱们家眼看着第三辈都长大了,难道一直在小山村里头窝着?我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这辈子一定要去一趟天安门,看看咱们国家的首都呢!”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尤其是关乎孩子前途的事儿,那可真是戳中了他们最柔软的地方,让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沈志和满腔的惊怒和恐惧,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地瘪了下去,他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旱烟杆,那指关节因为用力捏得发白了,然后颓然地坐回门槛上,又默默地拿起烟丝往烟锅里装,装好了,却也没点火,就那么吧嗒吧嗒地空抽着烟杆,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担心,他害怕,黑市……那可是要人命的大雷呀,一旦出事儿,这一家人可就全完了。可老婆子说得又句句在理,关乎孙子孙女的前程,是他这个当爷爷的没本事。
一辈子循规蹈矩的人,此刻内心天人交战,最终,沈志和嘴唇哆嗦了几下,什么话也没再说出来,只是深深地、重重地叹了口气,吧嗒烟袋的声音更响了,透着一股认命般的沉重。
杨秀秀也微微呼出一口气,她知道老伴儿这是默认了,语气也就柔和了一些:“老头子,我知道你担心啥。但你放心,我这条渠道靠谱的,绝不会出问题。至于黑市那边,他可不止我这一条线,只会比我更注意安全。”
杨秀秀到底没把满宝的异能说出来,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事儿一旦讲了,老头子肯定会更加安心。但是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瞒下来。
杨秀秀是个聪明的老太太,她见过太多父子相残、家人反目的故事,因此不想去赌人性。
现在看着家里人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是孩子们会长大,以后可能也会分家,满宝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份危险。
她不敢保证,所有人都会像她跟华慧一样,把满宝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所以干脆一开始,就不要让他们知道!
沈青山是典型的孝子加老实人,见爹不反对了,立刻表态:“娘,您说了算!您觉得好就行!那房子……啥样啊?”他脸上也露出了好奇和期待的神情,镇上的房子啊,肯定和村里的不一样吧?
爱军爱国更是兴奋劲儿压倒了恐惧,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开了:“真的去镇上住?!哇!太好了!听说镇上的小学有篮球呢!”
“还能去供销社买好多好吃的吧,离得近,我可以天天去!”
他们脑子里已经自动屏蔽了“买卖”“风险”这些词,只剩下去更大、更热闹地方的憧憬了。
已经睡醒了趴在门帘后悄悄偷听的满宝,听到奶奶没提她的“功劳”,爷爷好像也不反对了,小脸上漾出笑容,就像只偷油成功的小老鼠一样。
她“哒哒哒”地跑出来,扑到华慧腿上蹭了蹭,又跑到还蹲在地上的爷爷身边,用小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背,奶声奶气地说:“爷爷,新家!大院子!”
沈志和看着孙女天真无邪、充满期待的小脸,再看看那把沉甸甸的钥匙,紧绷的肩膀终于垮塌下去了。他用满是老茧的大手,揉了揉满宝柔软的发顶,喉咙里发出浑浊的一声“嗯”。
“行!”杨秀秀看着一家人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直接拍板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全家一起,去镇上办手续!新家,就定下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满宝,冲她眨眨眼睛,满宝小嘴巴咧得大大的,两人一起露出一个默契的笑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冰霜挂上茅草檐梢,在微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沈家全家老小都早早地起来了,就连平日里稳重的沈志和,眼底也带着一丝紧张的兴奋,时不时地走到院子门口张望一下,又折回来。
黑二和王大哥一早就在废品站等着他们了,这会儿见杨秀秀一行人远远地走来,连忙热情地迎了上去,把他们引到一条挂着“街道办事处”牌子的小巷里。
这街道办是一间不大的平房,屋里生着个炉子,炭火正烧得旺,让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